
第72章 激斗
姬元的这柄墨绿色短剑有点东西。
即使双方还未交手,邵弦便已能感知到威胁,这副身躯在挨过剑砍斧劈乃至蛟雷等各种摧残之后,基本已养成了对所有足以伤及自身体魄的力量的敏锐感知。
而姬元的那柄剑就给到了邵弦这种感觉。
相比之下,狂暴的双面人反而给不到邵弦这种压力,只是单纯很难被彻底抹杀而已。
念及此处,邵弦直接抽身离开废墟,脚踏业火桩,步伐沉重但身形却如鬼魅般疾驰。
竟然是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半句,直接朝着姬元攻杀而来。
…
察觉到少年的身影在视野内疯狂压近,短短一息便已杀至身前。
姬元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没料到少年如此杀伐果断,前一瞬还在与前方的凶物搏杀,下一瞬就直接调转矛头朝自己杀来,整个过程中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感,几乎是随心而动。
可以说,少年在发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下杀手的打算了。
“找死!”
或许是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压制感,姬元惊怒之下猛拍胸口,身形如风筝一般拖拽出一道白色弧度,倒飞向半空。
紧接着眉心处字诀流转不断,那悬浮在地表的墨绿色短剑顷刻间朝着邵弦头颅激射而来,生生压开了他的前冲轨迹。
邵弦头再铁也不敢拿脸去硬扛剑锋,疾驰状态下只能堪堪侧开脸去。
嗖——
墨绿色剑锋几乎贴着他脸颊划过,在邵弦眼眶之下撕开了一道血痕。
实际上剑锋距离邵弦的脸还有一指宽的距离,那伤口完全是剑气所伤,但剑气还只是飞剑的一小部分威能,其剑身周围裹挟的磅礴气势更是犹如火炮碾过一般,生生地将邵弦前冲的路线轨迹轰歪了开来。
嗤……
邵弦原本已经接近残影的身躯在左侧方位凝实,单手伏地,双腿抵住身体惯性,踏碎了地面大片石砖,此时他眼中亦有几分惊异。
他本应该一路猛冲,抢在姬元脱离地面之前将其拦截下来的,可他终究是低估了那柄飞剑的杀伤力。
赤衣身形显现,认真打量着那柄悬在空中的墨绿色短剑,面露狐疑:
“堪堪步入筑基的小修士凭什么使得动这种品级的法器……噢,他是用天赋神术在操控飞剑,我可以帮你干扰……”
“不用!”
邵弦的速度再次暴增。
闷响过后,地面只留下一片被踏碎的砖石。
这次他没有直勾勾迎着飞剑杀向姬元所在的位置,而是迂回到周遭的屋舍之间。
“哼。”
身形悬挂在半空中的姬元冷哼了一声。
邵弦此举对其他修士可能有用,但在他的天赋神术面前无所遁形,只需分出一丝念力便能锁定邵弦身位。
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在他的视角内,那道残影在村寨的密集屋舍之间快速窜动。
邵弦并非只是凭借磐血境界的体魄在强行狂奔,而是动用了明王劲的步法业火桩。
看似步法沉稳,实则身形速度疾如火,让姬元无法轻易锁死他的身位。
不得已之下,姬元只能再多分出一部分心神来跟住邵弦的速度。
那部分心神抽出之后,悬浮在空中的绿色短剑轻微摇晃了一下。
而邵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嘭——
一座屋舍的房梁轰然炸开,碎木横飞。
他的身形就如炮弹般横穿所有碎木,径直凿向半空中的姬元!
速度竟然比之原先在地面窜动的时候更快三分!
姬元心中大骇,急忙调动飞剑拦截,可这一次,飞剑却跟不上邵弦的速度了。
情急之下他只得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雾。
血雾在其身前凝聚成流转法纹。
噹!!!
法纹凝聚起的一瞬间便被一只缚满渡厄咒纹的拳头轰碎。
但这秘术似乎并非是一次性的,在被轰碎开之后似乎触发了某种极致,运作之下,一股巨力从姬元舌尖处猛抽了一口!
“啊啊哕!”
姬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抽走了太多血。
而且不仅是血那么简单,秘术就像一台无法停下来的机器,连带着将他的舌尖肉都搅碎半截,融入到法纹当中,一道比先前凝实十数倍的法纹再次出现,且还牢牢锁住了邵弦即将凿姬元面门上的那只拳头。
下一瞬,法纹炸裂!
空中一左一右两道身形被巨力掀分开来,坠落向两侧。
…
“啊!!!”
姬元被搅碎了舌尖,咒纹还将剩下的那条破烂舌头往外扯了三寸,这会儿想吐吐不出来,咽也咽不回去,就剩下半截这么挂在嘴边。
而这还不是姬元身上最严重的伤。
邵弦那一拳虽然没有直接凿在他脸上,但裹挟的劲气却结结实实地和他的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雄浑恐怖的力道让他的视野在几息时间内完全堕入黑暗,再度恢复光亮时直接呕出一口心血。
就连空中盘旋的墨绿短剑也都失去了法力牵引,直接跌落在地。
姬元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拼尽手段扛下了邵弦这一拳,可邵弦却没怎么受伤。
且在身形触地之后又再度弹起,朝着姬元扑杀而来。
…
他这算是严格执行了赤衣许久之前传授过的搏杀思路。
武夫对阵修士,最忌耍远程手段,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的近身,无所不用其极地轰杀。
修士或许有各种手段可以扛住武夫的拳脚,但只要磐血不干涸,武夫就可以不断出拳。
所以邵弦就绷着一口气在不断冲杀。
但这会儿被晾在一旁的双面人终于是缓过了劲儿来。
先前他躯干上被邵弦轰开的那几个窟窿此时已经被体内涌出来的肿瘤堵死,原本将近支离破碎的身躯此时又开始能动弹了起来。
而且很快!
嗖——
庞大身躯从废墟之中撞出,那拖拽在地上的大胃袋还碾碎掀翻了大片地皮,尘土飞扬,直奔邵弦而来。
邵弦横开马步,反身迎了上去。
却在这一瞬间听见后方传来刺耳剑吟!
嘶!!
邵弦自余光中可以瞥见姬元不知道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什么药丸。
药丸咽下去之后,他眉心处的裂痕骤然多撑开了一指宽度,随后那跌落在地的墨绿短剑就再度盘旋而起,直刺邵弦后心,与那废墟中冲出来的双面人形成了包夹之势。
…
你妈的还打上配合了是吧!
邵弦眼眸中血丝暴涨,干脆原地踏下业火桩,左右手各以黄泉叩门式应敌。
嗡!!
雄浑的血煞之气从他体内狂涌而起,周身似有血柱翻腾,整个人气势飙升,真就好似那佛陀座下的护法阴神降世!
咣——
墨绿短剑与双面人几乎是同时袭杀近身。
但两者冲入邵弦血煞之气范围内之后速度都瞬间暴跌,反而是邵弦率先做出动作!
只见他原地转胯,左右手蓄足力黄泉叩门式分别凿向对侧。
双面人口中哀嚎与剑锋摩擦的嘶鸣同时响起!
…
地面猛然下榻。
无数尘土碎石飞扬,被劲气卷起腾飞至数丈高度,掩盖了视野。
而还未等沙尘平息,一道面目狰狞的青灰色人影自沙尘中杀出,如一根利箭直刺向远处的姬元。
嗖——
这身影自然是邵弦。
渡厄手如鹰爪出袭,直取姬元咽喉。
后者瞳孔已然缩成一根针,再欲调动短剑,却发现它深嵌在那双面人体内,如同深陷沼泽般难以抽出。
刚才那一瞬间邵弦竟是以巨力扭转了短剑的袭杀路径,将其送入了双面人的腹中,不仅开膛破肚,还直接将飞剑嵌入了双面人身上最坚硬的脊椎骨节之间。
他的这身体魄至少也是从磐血境武夫的尸体上扒下来的,通体最硬的地方便是那脊骨,此时便死死咬着短剑,令其动弹不得。
如今失去了手中最强利器,要以孱弱肉身硬扛磐血境武夫的碾杀,姬元只道我命休矣。
…
可纵使邵弦已经如此果决行事,最终渡厄手还是没能拧下姬元的头颅,而是撞在了一面铜镜之上。
噹——
铜镜镜面肉眼可见地凹陷进去,随即又反震回来,恐怖劲力骤然扭曲,就连周遭的霞光都荡起了波纹。
“列阵!”
一道女子清喝声自村寨上空传来。
随后数道灰白色衣襟流转盘旋,连同梁月在内的其余洞玄道院女弟子身形出现在邵弦上空。
“师姐!”
姬元原本已是瘫坐在地心如死灰,发髻不知何时已经被打散,此时披头散发,嘴边叼着半截血淋淋的舌头,灰头土脸。
察觉是梁月赶到救下了自己,呆愣了半晌,随即连看都不敢看那少年杀神一眼,双手狂刨地面,像条狗一样狼狈地爬向远方。
一边爬还一边哀嚎着:
“师姐救我!!”
…
此时,梁月五人已经尽数落到邵弦身后。
她们在落地之前便已在空中变幻了阵法身位,法力流转之后涌向为首的梁月双肩,霞光四溢。
梁月见到自家师弟被打成这般惨状,眸间立马涌现厉色。
待其脚尖触地的一瞬间,便猛地一掌拍向邵弦天灵盖。
“孽畜受死!”
…
此时,在一旁憋了半天的赤衣终于忍不了了,尤其在听到梁月口中那句“孽畜”的时候,血色裂瞳间的杀意已然凝结成冰渣。
玉手一翻,袖中哗啦一声凝练出紫色滚动的紫色电弧。
电弧交织,锁链瞬间汇聚而成,就欲上前把这帮不讲理的婊子全部拿下。
可就在赤衣动手的前一瞬,有三尺青锋从远方激射而来,抢在赤衣前头,撕开洞玄道院众人撒下的霞光,径直刺向梁月面门。
那三尺青锋来势极凶,外放的杀意更是毫不遮掩,明显是奔着杀人而来的!
梁月大惊失色,阵法汇聚而来的那股法力本该拍向那行凶的少年,但此时已别无它法,只能急忙调转阵型,生生挡下这毫无征兆的一击。
噹——
青锋生生撕开大片光幕,终于在距离梁月眉心还有一尺距离时悬停了下来。
是寒光摄人一柄锐利长剑。
…
梁月心神大震。
她抬头望向剑来的方向,厉声质问:
“龙虎山就是这样对待道庭友宗的?!”
悬停的长剑自霞光中抽离,掠出到二十丈开外,落在一名少女手中。
少女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面对洞玄道院大师姐的质问,她反手持剑,微抬下颚俯视着村寨中的众人,并未开口回应,却盛气凌人。
来人正是秦子彤。
…
至此,旁边的赤衣也掩去袖中电弧,鬼脸儿怒容淡去,转而露出一抹玩味的轻笑,双手交叉着揣在胸前,身形悬停半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至于邵弦,他先前只瞥了一眼那长剑就晓得来的人是谁了。
毕竟中元节晚他可是提着这柄剑接连剁死了白蜘蛛和虎妖的。
此时见各方都没有贸然动手,便也不再继续暴起,敛起一身血煞之气,准备静观其变。
他目光扫过洞玄道院几人,着重看了看那躲在一众师妹裙摆后如同死狗般的姬元,随即移开目光看向村寨口方向,发现束发披甲的少女正在朝自己招手,做着“还不快过来?”的口型。
不过此时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持剑少女肩头,自其身后走出一名身着素青色道袍的女子。
女子白皙脸庞上看不到丝毫情绪,美眸扫向村寨中的众人,在邵弦身上停下的时候,眉宇间微微显露出几分讶异,随后才不咸不淡地对梁月道:
“原来是梁道友,来时匆忙,只听得村中声响不断,还以为有妖孽行凶呢。”
梁月听得此言,脸色肉眼可见的变青了半分。
她抬手摘回青铜法镜,指向邵弦怒问道:
“此獠一路坑害我等,又险些伤我师弟性命,定是邪道中人,为何出手相帮?”
道袍女子闻言,风轻云淡地撇回来一句:
“邪道?可不敢乱说,梁道友没看见他身上穿的是什么?”
梁月顿时眉头蹙起,一时语塞。
就连她身后的一众师妹也纷纷面露异色。
那少年是祠祭司的督纲,这是她们早就知晓的,在这荒郊野岭,杀了便杀了,反正无人知晓。
可如今龙虎山的人在场,可就不一样了。
而且对方还专门挑明了这一点。
难不成这几日吃的亏就白吃了?
一想到这里,梁月就感觉有些急火攻心,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