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农业研究院
既然冒着风险把三姊妹田的种子“借”了回来,朱高煦立刻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这几麻袋沉甸甸的玉米、豆子、南瓜籽,摸在手里,那感觉比打了胜仗还踏实。这玩意儿,喂饱了肚子,才是新明帝国在这片大陆上站稳脚跟的硬道理。光靠老天爷和老农的经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种,太慢,也太悬。这些新种子,还有从大明带来的麦种、稻种,甚至那些金贵得跟眼珠子似的马匹耕牛,都得有个章法,得弄明白它们的脾性,优中选优,榨干它们的潜力。一个专门琢磨种地养殖的衙门,一个能把顶尖庄稼把式、牲口好手拢到一起,搞选种、育种、改良家伙什、推广新技术的“农业研究院”——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来人!”朱高煦朝门外喊道。
亲卫队长应声而入,身上还带着昨夜雨水的潮气。
“你去移民中间转转,”朱高煦手指在沾着泥点的木桌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给我找几个种地最用心的人。别光看谁地开得多,要看谁地里的苗最壮,谁的地里最干净,没杂草。挑两三个真正懂行的带过来。”他略作停顿,“再去问问,有没有以前在辽东放过马,或者在家里伺候过大牲口,知道怎么看种马、怎么挑好牛的。也找两三个,这事要快。”
亲卫队长领命去了。让他带兵冲锋陷阵,眼都不眨一下,可要去田埂上评判谁家麦苗长得好,谁家粪堆得更有学问,他脑袋里就是一团浆糊。但王爷吩咐了,硬着头皮也得上。他在移民的田地间转悠了两天,逮着人就问如何评价一个人种地的好坏。
好在移民里确实有能人,一番摸索探查,还真让他扒拉出五个看着就靠谱的人选:两个皮肤晒得像老树皮、手上全是硬茧的老农,一看就是土里刨食的老手;一个闷葫芦似的汉子,话不多但眼神亮堂,据说他侍弄的菜蔬格外鲜嫩,还有两个是从辽东带过来的屯垦老兵,以前专给军马伺候草料、接生马驹,对牲口的门道摸得门清。
亲卫队长把这五个人领到朱高煦的木棚时,五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进了县衙大堂般的拘谨,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眼神躲闪,大气不敢出。刨了一辈子土,喂了一辈子牲口,做梦都没想到会被王爷亲自叫来问话。
“都坐,别站着回话。”朱高煦指了指旁边的几个木墩,态度随和。他打量着这几位,面孔朴实,神情紧张,但眼睛里都透着一股子常年跟土地、牲口打交道的实在劲儿。“找你们来,是想问问,地里的活儿,忙得过来不?”
几个老农互相看看,年纪最大的那个叫王初五的,颤巍巍站起来:“回……回王爷,地里的活儿……是忙,开春了嘛,都抢着下种。不过,还能顾得过来。”
“那就好。”朱高煦点点头,“你们都是侍弄庄稼和牲口的好手,这本事,搁在咱们新明,比真金白银还实在。光把自己那几亩地伺候好,把自己家的牛马喂壮实,还不够。我想让你们匀出点心思,来官府这边帮个忙,领个差事,专门琢磨怎么让所有人的地都打更多粮食,怎么让咱们的马跑得更快,牛更有力气。”
“啥?官府差事?”另一个叫李四五的老农眼睛瞪得溜圆,掏了掏耳朵,以为听岔了,“王爷,俺……俺们就是泥腿子,大字不识一箩筐,咋能当官?”旁边的养马老兵张廿八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布衣,生怕沾了泥污了王爷的眼。
“谁说泥腿子就不能当官?”朱高煦笑了,“在我朱高煦这儿,不看出身,就看本事!能给新明出力,就是人才,就该有个说法。我打算建个衙门,名字嘛,就叫‘农业研究院’,专门研究怎么把地种出花来,把牲口养成龙!你们五个,就是咱们农业研究院的第一批——农学研究员!”
“农……农学研究员?!”五个人彻底傻眼了,这名头比“把总”、“千户”听着还玄乎。张廿八忍不住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一咧嘴,这才相信不是在做梦。种种了一辈子地,养了一辈子马,做梦也没想到能跟“研究员”这三个字沾上边,还能在官府里正儿八经地说上话,这……这比地里长出金疙瘩还稀罕!
朱高煦看着他们那副又惊又喜、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让所有跟着他漂洋过海来到这片新大陆的人都明白,在新明,埋头苦干、有真本事,就能出人头地,技术就是身份,就是地位!“没错,就是农学研究员。”他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你们的任务,就是把看家本事都使出来。琢磨琢磨,咱们刚弄来的那些新鲜种子,怎么种才能打最多的粮食?咱们从大明带来的麦子、稻子,怎么让它们更服这儿的水土?还有马匹、耕牛,怎么配种才能生出更好的崽子,拉更多的犁,驮更重的货?这事,关系到咱们几千口人的饭碗,关系到咱们能不能在这儿站稳脚跟。这担子不轻,你们,愿不愿意扛?”
年纪最大的王初五激动得嘴唇直哆嗦,他猛地往前一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带了哭腔:“王爷看得起俺们这些泥腿子,俺……俺就是把这条老命搭进去,也得把这差事办妥当了!”
其他四人也回过神来,呼啦啦全跪下了,七嘴八舌地表着决心:“愿为王爷效力!”“俺们听王爷的!”“保证把地种好!”
“好!都起来,地上凉,别跪着了!”朱高煦上前,亲手把王初五扶起来,又示意其他人起身,“农业研究院,今天就算立起来了!办公的地方,就先设在试验田边上,搭几个棚子。缺人手、缺地皮、缺家伙什,只管跟我开口!拿出真本事来,大胆地试,别怕糟蹋种子,也别怕失败!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
五位新晋的“农学研究员”站直了身子,脸上激动得泛红,看向朱高煦的眼神里,除了敬畏,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和干劲。他们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这辈子的活法,可能真要因为眼前这位王爷,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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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五位新任命的“农学研究员”,脸上带着鼓励的笑意,之前的紧张和局促在他们脸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激动和跃跃欲试。“诸位,‘农学研究员’这名头听着大,其实就是让你们把看家本事使出来,领着大家伙把地种好,把牲口喂壮。这事关乎几千张嘴,责任不轻啊。”
年纪最大的老农王初五,手掌在粗布裤子上搓了搓,站起身:“王爷放心,俺们指定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不敢有半点藏私!”
“好!”朱高煦走到桌边,指着那几袋刚“借”来的种子,“咱们从土人那里弄来的这些新玩意儿,还有咱们从大明带来的麦种、稻种,脾性肯定不一样。”他看向王初五,“你最有经验,就由你牵头,先搞个‘作物适应性实验’。怎么搞?简单!就在试验田里,划几块地出来,一样的土,一样的水,把这几种子都种上,看看哪个发芽快,哪个苗壮,哪个不容易生虫,哪个更耐寒,哪个更耐旱。”
“好!”朱高煦走到桌边,俯身看着那几袋湿漉漉、沾着泥土的种子,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兴奋。他指着袋子,“咱们从土人那里‘借’来的这些新玩意儿,还有咱们从大明带来的麦种、稻种,脾性肯定不一样。这地,就得摸着石头过河,一点点试。”
他看向王初五,这位老农显然是几人中的主心骨。“老王,你最有经验,就由你牵头,先搞个‘作物适应性实验’。”朱高煦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就在试验田里,划几块地出来,一样的土,一样的水肥,把这些从土著那里来的种子,还有咱们的麦子、稻子,都种上。别嫌麻烦,分开种,看看哪个发芽快,哪个苗壮实,哪个不容易生虫,哪个更能扛住咱们这儿早晚那股子凉气。都得拿小本本仔细记下来,每天去看,每天去记,这叫数据,以后有大用处!”
他又转向那个沉默寡言、种菜格外好的中年汉子李四五:“李师傅,我瞧那些波瓦坦人种地,省事是省事,高秆子我们就叫它玉米、爬藤的豆)、趴地的我们就叫它南瓜,一窝蜂种在一起。你琢磨琢磨,咱们能不能学过来,再改改?”他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画着,“比如,那高秆子之间留多宽的道儿,爬藤的才能爬得开,还不至于把底下趴地瓜的日头全挡了?《齐民要术》里头也讲究个作物搭配,互相帮衬。你多试试几种距离,几种搭配,看看哪种长得最好,收成最高。”
接着,他看向那两个辽东来的屯垦兵:“老周,老孙,咱们这地方,河谷边上有些坡地,看着可惜了。雨水一冲,好土都跑了。你们在大明见过梯田吧?想想办法,怎么把这坡地也利用起来,修成一层层的,像楼梯一样,既能保水保土,又能多种粮食。这活儿交给你们,带几个人去试试。”
“至于选种,”朱高煦站直身,声音沉稳下来,目光扫过所有人,“这是重中之重!从今年收成就开始!不管是玉米棒子,还是麦穗稻穗,收的时候都给我瞪大眼睛瞧仔细了!哪棵苗长得最高最壮,哪个穗子最大最饱满,颗粒最结实的,单独给我摘下来,系上红绳做好标记,小心晒干了,专门收好,这才是明年最好的种!”
他顿了顿,看着几人若有所思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像是不经意间提起:“还有啊,你们没事多在地里转转,留心看看。有时候,这边的庄稼和那边的庄稼种得近了,会不会结出些不一样的籽儿来?比如这块地的玉米是黄的,那块地是白的,种得近了,会不会一根棒子上长出黄白两色的粒来?或者这棵稻子高,那棵稻子矮,它们的后代会不会有高有矮?多看看,多记记,说不定这里面也有门道呢。”
朱高煦心里暗笑,孟德尔大神,就看你们能不能自己悟出来了,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一个养马的汉子张廿八忍不住挠头,憨厚地问:“王爷,那……那最大最好的不留着吃,光留着当种,怪可惜的咧……”
朱高煦被他逗乐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廿八啊,你这眼光就看到鼻子尖儿了!一顿饭的可惜,换来以后年年岁岁的好收成,你说哪个划算?等以后,用这好种子种出更多更好的粮食了,那最大的棒子、最沉的麦穗,管够你吃!让你拿来喂马都行!现在这点‘可惜’,是为了将来顿顿都能吃饱吃好,是为了咱们新明能在这扎下根!”
他又对张廿八和另一个养马兵刘三说:“还有你们俩,马匹和耕牛也是咱们的命根子。怎么配种才能生出腿脚更利索、力气更大的小马小牛?不能光凭老经验,也得记下来,哪匹公马配哪匹母马,生下来的小马驹有啥特点,都记清楚。还有,马粪牛粪怎么堆积发酵了再去肥田效果最好?别嫌脏,这里面学问大着呢!拿出你们在辽东伺候军马的本事来,好好琢磨琢磨!”
“最后,”朱高煦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扫过每一张专注而略带激动的脸,“你们琢磨出来的这些门道,不能烂在自己肚子里。得想办法记下来,传下去,让所有人都学会。咱们这里识字的人不多,但总有办法。你们口述,找识字的人帮忙记录,哪怕是用炭笔画图,也要把经验留下来。日积月累,汇编成一本咱们新明自己的《农书》!”
他加重语气:“每个月,初一、十五,就在试验田边上,搭个棚子,开个‘田间学堂’。你们几个轮流去讲,把怎么育苗、怎么施肥、怎么辨别病虫害、怎么给牲口配种的诀窍,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那些青壮们听。让他们不光出力气,也动脑子。好法子要尽快推广开,咱们才能更快地站稳脚跟。”
看着五人眼中那股子劲儿,朱高煦又补充道:“干得好的,年底论功行赏!不来虚的,就来实的!谁要是真能捣鼓出高产的新稻种,或者让那玉米亩产翻上一番,我,朱高煦,亲自牵一头最壮实的耕牛,送到他家门口!”
“哗!”这话一出,五个人眼睛都直了。耕牛!在这片刚开垦的土地上,一头壮实的耕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多开几亩地,意味着省下无数力气,意味着一家人过上好日子的盼头!张廿八激动得脸通红,搓着手,仿佛那头牛已经在他眼前晃悠了。
王初五深吸一口气,代表众人,再次郑重抱拳:“王爷如此信重,俺们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辜负王爷的期望!这《农书》,俺们一定想法子弄出来!这田间学堂,俺们一定讲好!”
“谢王爷!”其余四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被点燃的决心和对未来的憧憬。
朱高煦满意地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稍定。粮食是根基,人才更是关键。这农业研究院的第一步,总算是踏稳了。有了这些懂行的“研究员”带头,新明帝国的粮仓,总有装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