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顽石无心行好事,姹女有意结良缘
有了断字诀,张磐石砍柴果然越砍越快,手中斧头,仿佛成了神兵利器,没用几日,鲜桃山上的树干树枝,便再也没有张磐石的对手。
遇到了往日再难砍的,只要心里念着断字诀,就没有他手上斧头,三下解决不了的。
感念着这等妙诀,张磐石这些天,便没再主动问菩提祖师讨要什么法诀,抑或寻机拜师,只是砍柴时一心修炼断字诀,在家时一心照顾老母亲,听讲时一心听菩提祖师讲道说法。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菩提祖师给了他断字诀的缘由,只觉得自从有了断字诀,往日他许多乱七八糟的杂念迷思,这些日都不见了,整个人做什么,都显得得心应手,顺心如意。
如此这般,有三个月余,他已经念着断字诀,能将一抱粗的大树,都一斧头砍断。
这等威力,着实骇人。
张磐石却觉得这才仅仅只是断字诀的皮毛,并不是什么高深精妙之境。
回想菩提祖师传他断字诀的时候,先说了斧头,说勇夫用之可以搏虎,甲士用之可以战斗,庙堂用之可以割天下,上士用之可以断痴迷,盘古用之可以破混沌。
他当时不甚解其意,只觉得是菩提老祖为让他明白,所列举的事例。
等他将断字诀用到这般地步,就觉得,菩提祖师这些话,似乎是在说这断字诀。
菩提祖师说斧头是斧头,斧头又不是斧头,意在说明,不要执着于表相,要看到其根本。
斧头只是一个物象,物象背后的含义,真意,才是他应该去把握的。
他以这个理解去参悟断字诀,就觉得断不是斧头,也是斧头。不是斧头,是因为断字诀,没有斧头的表相,是斧头,则是因为断是斧头的根本。
斧头做出来,就是让人用来斩断树木的。
所以断,就是斧头的源头,也是斧头的终了。
所以斧头才可以搏虎,可以战斗,可以割天下,可以断痴迷,破混沌。
搏虎是断生死,战斗是断胜败,割天下是断兴亡。
断痴迷,破混沌,则是极神鬼之用,出入色相空有。
这些虽只是张磐石的参想,还未找菩提祖师印证,但他自觉是对的,并没有急着找菩提祖师印证,而是按着这个参想,开始尝试用斧头,去斩断树木之外的东西。
一日,他砍柴之余,突发奇想,便找来了一块斗大的石头验证心中所想。
一试之下,丁的一声,断字诀果然发挥作用,斗大的石头,应声便被他一斧劈成了两半。
切口平整光滑,非常利索。
这一下,他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参想,更不着急找菩提祖师印证了。
如此妙诀,他若不先练个心到手到,能断实入空,将断字诀练到能断痴迷妄念的火候,怎好意思在菩提祖师面前说讲。
经过这些时日的听讲,和向三星洞里,一众仙长的请教,他也略懂了一些修炼皮毛。
知道修仙问道,首要在心能断念,破除痴迷妄念,见道明真,方能入修行之境。
菩提祖师传他这断字诀时,说砍柴伐木,无往不利。
砍柴伐木,是人受生存欲念所影响,才生发的行为。所以要砍的柴,要伐的木,就是人之欲念。
砍柴伐木,就是斩断痴迷妄念。
无往不利,就是一切痴迷皆可断。
这不是教他砍柴,而是教他如何进入修行之境。
这些,张磐石也是在砍了石头之后,才忽然领悟的后知后觉。
从此之后,心中便有了可以斩断一切的决心意念。
时间倏忽而过,不知不觉间,又是月余已过。
这些天,因有了断字诀,他砍柴轻松,了不费什么功夫,所以他每每砍了柴,都要送于山下乡民。
倒也不是想做什么好事,只是觉得自己受了菩提祖师的点拨恩德,要把这份德,散布出去。
而且砍柴也不是什么大的营生,一担柴也就几个钱,他三下五除二,也就砍好了,完全不费事,遇到家里不方便的,营生困难的,也就随手送了。
这些在他看来,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反倒是这般去做了,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变得比以前更加坦荡宽广了,不再那么斤斤计较了。
在之前,辛辛苦苦一担柴,若是被人砍价砍得厉害,又或者没卖出,他就会心里揪着不放,久久不能平息。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当时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坦然放下。
现在有了断字诀,砍柴不费力了,砍得更多了,他反而能不执着于一担柴能卖多少钱了。
这一日,张磐石在三星洞听完讲道,心怀一念断万千之意,手执利斧,砍了柴,走下鲜桃山,与人送柴。
不偏不倚,就来到了前些天,托人与他说媒的秦姑家。
张磐石这些天,专心听讲修炼,已忘了此事,所以没什么在意,担着柴,直接就去了秦姑家。
秦姑家是一个大院,有个大门楼,曾也是村里的大户,只是后来秦姑他兄长外出做生意,赔了钱,又染上了赌,这才渐渐落寞了。
但即便是落寞了,也比张磐石家徒四壁,要好上许多。
笃笃笃!
天还早,秦姑家门闭着,张磐石敲了门,在门前等着。
门还没开,就看到一伙人,气势汹汹,朝秦姑家来。
张磐石见来者不善,不想多事,便担柴就走。
没走多远,忽然就听到大力破门声。
张磐石立时心中生起警兆,“这伙人,该不会要入室抢劫吧?”
“若是如此,恐怕要出事。”
他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也不多想,立时就放下了柴,取出腰间斧头,转身返回。
待走回秦家门口,大门已被破开,秦姑家中,更传出叫嚷哭喊。
张磐石心知贼人已入室,不敢耽搁,拎着斧头,就冲进了秦家。
一人一斧,直冲到秦家正房,眼见秦姑正被一人抓着胳膊,按在墙上,立时大喝一声:“住手!”
“哪里来的野汉子,在这里叫嚷!”
“放开秦姑,不然休怪我斧下无情。”
张磐石执斧环顾一圈,看到旁边一人手中持有大刀,顿起一念。
“断!”
心到手到。
只见斧影一掠,那人手中大刀,立时断成两截。
“再不放开,犹如此刀。”
这一下,顿时房间里没了声响。
他们都没看到斧头砍到刀上,刀就断了,这着实骇人。
按住秦姑的那人,咽了口唾沫,目光在张磐石的斧头上一阵打量。
知道自己可能敌不过,便恶狠狠放了手,把秦姑甩到了一边,道:“他哥欠我钱,把她卖给了我,已签了字,除非还钱,不然此事我断不会善罢甘休。”
张磐石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钱你找谁去,说什么卖给了你,简直笑话,她是她,她哥是她哥,她哥要卖也是卖自己,有什么资格卖她?”
“不然我把你全家卖了,你可愿意?”
“你这是什么道理?”那人不服,“古人云,长兄如父,他家里没长辈,就要听他哥的。他哥说卖她,她就得认。”
“你是她什么人,你就为她出头?这事就是告到县官那里,她也没理。”
“强抢民女,你还有理?”张磐石语气凌厉,“若你这强盗有理,那我这斧头更是有理。”
“就不知道是你的理硬,还是我的理硬。”
“哼。”那人看着斧头心里害怕,不好再说什么,“你们等着,二百两银子,不还我们没完。”
撂下一句,带人愤愤离开。
“多谢樵哥你及时出手制止他们。”秦姑认出是张磐石,心中满是感激,“若不然,我恐怕已被他们带走了。”
张磐石收了斧头,挂在腰间,叹息道:“我也碰巧,刚好来给你家送柴,但我不能回回都这么碰巧,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下次他们再来,秦姑你要如何应付?”
“唉。”秦姑叹了口气,“我是有一个办法,只是你不肯。”
“我不肯?”张磐石不解其意,“怎么和我有关?”
秦姑道:“樵哥可记得数月前,我托刘婆婆到你家说亲?”
“说亲?”张磐石微微皱眉,有了印象,顿时幡然醒悟,“我说秦姑你怎么托人和我说亲,原来是如此。”
“樵哥你误会了。”秦姑摇头,连忙解释,“我托人说亲,不是为求樵哥庇护,实是看樵哥你勤恳又孝顺,是难得的好人,嫁给你我放心,这才请刘婆婆说媒。”
“今日之事,我前番也是不知,不然岂不会躲藏。”
“多谢秦姑你青睐,只是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张磐石语气坦然,“若说秦姑你聘我做个护院,我倒也能答应。”
“但若是与你成亲,做你夫君,我却万万不能答应。”
“为何?”秦姑不解,“你既能做护院,便不怕这些人,为何做我夫君,却不能?”
“是觉得我抛头露面卖豆腐,非是为妇之道,不够贤良吗?”
“非是如此。”张磐石道出缘由,“我有修仙求道之心,此心甚真,日后送了母亲,便就会入山修道。”
“若与你成亲,到时却又让你成了寡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