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人才难得
离开北部垃圾场的路上，龙见欢仍旧心事重重。
几天的实地走访，她对许焰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但笼罩在荒野少年身上的迷雾非但没有驱散，反而愈发庞大和厚重。
毫无疑问，许焰隐瞒了很多事情。
真实的许焰，绝不仅仅是星星商店里那个天真善良的制卡学徒。
他还是一名优秀的荒野猎手，有着异乎寻常的冷静和敏锐。
考虑到对方来自毗邻污染区的幽影废墟，这一点情有可原甚至理所当然。
“我还是小看他了。
“这样一个既具备专业技能，又懂得徒手搏斗，还擅长组织的复合型人才，不该被简单定义成‘制卡师’。
“他的可塑性很强，或许有机会，在更加惊险刺激的岗位上大展拳脚的。”
龙见欢的笔帽轻轻敲击着越来越厚的工作笔记，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从未忘记父亲生前的梦想。
将维安局打造成英灵联盟最坚固的盾牌和最锋利的长矛。
可惜，今日的维安局，远远不是英灵联盟的中流砥柱。
灵卡协会背后的四大制卡公司自不必说。
就算和维安局平行的官方机构——御灵兵团、旧日基金会、异灵收容所还有末日研究院。
都是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
各个机构之间，既有合作也有竞争。
对人才的争夺，尤其激烈。
维安局的使命特殊，很容易陷入维持治安的日常。
矜矜业业未必能做出多少功劳，稍有疏漏却会造成重大损失，被民众骂得狗血淋头。
对一名天赋异禀，野心勃勃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天才御灵师来说。
加入御灵兵团，去荒野深处和旧日生物厮杀。
能在殊死血战中磨练技艺，获得飞速成长。
加入旧日基金会或者异灵收容所，有机会接触到各种上古奥秘和禁忌力量，身份神秘，地位超然。
至于四大制卡公司，每一家都掌握着好几座甚至几十座，探索度达到100%的回响之地，能源源不断汲取其中的力量，新人刚刚完成入职培训，就能用各种强力卡片武装到牙齿。
唯独加入维安局，和黑梦组织等等邪恶势力斗法，花上三五年都未必抓得住“海德博士”这种老奸巨猾的犯罪高手，是吃力不讨好的选择。
人才匮乏的问题始终困扰着维安局。
在黎明城这样资源枯竭，财政紧张的边境地区，当地维安局更是很难招募到足够亮眼的新鲜血液。
龙见欢对许焰的了解越深，越觉得他待在星星商店是暴殄天物。
当然，前提是——
他说的都是真话。
工作笔记翻到最后。
从最危险，最不可能的出发点，重新梳理整件事。
同样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分析、推理、评价。
勾勒出另一道更加立体，更加危险，却也更加神秘的黑影。
对许焰了解到这种程度，龙见欢反而隐隐有些后悔，将他的血液、毛发和皮屑样本，送到黎明城去检测了。
当然不是后悔怀疑许焰这件事。
而是她觉得，这场针锋相对的猫鼠游戏，实在太过精彩，也太过有趣。
她应该像父亲那个时代的老派干员一样，慢慢抽丝剥茧，一点点查明真相，将对手逼得退无可退，只能乖乖缴械投降。
或者在一场拳拳到肉的较量中，把负隅顽抗的对手，连屎尿都打出来。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用越来越先进的旧日科技来揭开真相，未免太过简单粗暴，也太无聊乏味。
这不是一名干员，应该有的想法。
但龙见欢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去捏捏许焰的脸。
看看这个神秘莫测的荒野少年脸上，是否覆盖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
面具下面，又隐藏着什么东西。
……
“龙姐姐，找到了，‘银舌’莱利的秘密账户在过去半年内，的确存在几笔很不正常的大额往来账款！”
刚刚回到巡逻队，龙见欢就听到了李星澜的欢呼雀跃。
在队里当了三年庶务的李星澜，或许不擅长推理和抓捕。
但她对数字，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
“看，这条、这条还有这条记录，尽管层层转手，但最后都指向了滚石俱乐部的关联账户。
“我在滚石的公开账目上，找不到这几笔交易的名目，如果是他们通过‘银舌’莱利，向黑梦组织提供炮灰的货款，那就合理了。
“你是对的，滚石俱乐部的确很可疑，这几笔交易的问题，足够申请搜查令了！”
“不急。”
龙见欢看着老式屏幕上闪个不停的绿色数字。
眼眸深处，精芒四射。
“滚石俱乐部是滚石堡地下秩序的掌控者，不折不扣的地头蛇，就连巡逻队里不少人，和滚石俱乐部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沉吟着，“咱们这头去申请搜查令，那边分分钟就收到消息，连根头发都不会让我们查出来。
“这件事，先别告诉队长，等我先去滚石俱乐部逛逛再说！”
“哎？”
李星澜瞪大眼睛，“你答应过队长，没有他的批准，绝不对滚石俱乐部展开调查的，队长还让我监督你！”
“所以我说‘逛逛’。”
龙见欢道，“听说滚石俱乐部在荒野区都有很深厚的关系，能找到不少安全区都没有的稀有卡片，我去开开眼界还不行么？
“不过，正式展开调查之前，还有一件小事，让我快刀斩乱麻地解决吧！”
……
“呼——”
仍旧是星星商店的后巷，晚霞流淌时分。
许焰轻吐一口浊气，胸膛貌似毫无起伏。
距离口鼻七八米远的半空中，却出现一道蜿蜒的虫痕，旋即膨胀开来，化作蟒蛇粗细的白练，发出尖锐的嘶鸣。
“不到一个星期，能将‘虫之呼吸’修炼到这种程度，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龙见欢神色复杂，“你的《拟态呼吸法》已经登堂入室，往后只需要根据我给你的训练卡，自行修炼就可以了。”
“龙队长，谢谢。”
许焰发自肺腑道，“不单单是传授我导引术的事情，还有星星商店的事情。
“托你的福，这条街上的黑心店主都遭到打击，星星商店打响了招牌，一口气拿下了好几张金额不菲的长期订单，慕名而来的客户也越来越多。
“同叔的双手逐渐恢复，扩大经营的资金问题，也用黑心店主的赔偿金得到了解决。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算我离开了这里，星星商店甚至整个街区都能焕然一新。”
“职责所在，没什么可谢的。”
龙见欢说，“接下来几天我比较忙，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刻苦修炼，不要懈怠啊！”
“我不会辜负龙队长的好意。”
许焰满脸期待道，“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帮上龙队长的忙，助您一臂之力。”
“肯定有机会，走了！”
龙见欢挥了挥手，走到后巷出口，又转身回来，“对了，差点忘记提醒你一件事。
“你的《拟态呼吸法》已经入门，相信你自己都能感觉到生命力如同潮汐般涌动，让你迫不及待，想要去征服更多、更强大的旧日残魂。
“但光有呼吸法是不够的。
“还需要导引术和冥想法，三者配合，才能真正成为自身血肉和大脑的主人，完美驾驭自己的灵魂，进而驾驭旧日残魂。
“但那就不是我能教的了。
“你的天赋异禀，情况特殊，就算在黎明城有资格当你老师的高人，也是寥寥可数。
“在我帮你找到合适的老师之前，千万不要贸然激活青铜战斗卡，和青铜战灵签订契约，否则后果很严重的！”
许焰点头。
又问：“有多严重？”
“沦为邪灵师，加重灵蚀症，直到病入膏肓，被旧日残魂彻底霸占你的躯壳，变成可怕的怪物——”
龙见欢盯着许焰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蚀、灵、体！”
许焰倒吸一口冷气。
“龙队长，我都听您的！”
他举起右手，信誓旦旦，“我一定认真学习，踏实工作，彻底巩固基础之前，绝对不碰青铜战卡这种青少年不该碰的脏东西！”
“那就好。”
龙见欢叹了口气，“我知道很多荒野流民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也不惜代价，觉得变成邪灵师，染上灵蚀症都没什么大不了。
“甚至还流传着一些荒唐至极的秘方，说可以用精神类药物，像是百忧解、弥散灵、安魂定、维思康……这些治疗精神分裂症、双相障碍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药物，来遏制灵魂冲突，变成蚀灵体都不怕。
“这些蠢货根本不明白，精神类药物最多延缓病程，暂时控制而已，怎么可能治本呢？
“当然，我很理解他们在朝不保夕、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为了生存不得不竭尽全力。
“但是你不同，你已经脱离了那种人间炼狱般的环境，前方就是金光大道，千万不要走上盲目追求力量的自毁之路啊！”
许焰若有所思。
“这回真该走了，队里还一大堆破事。”
龙见欢转身。
“我送您。”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晚霞深处。
许焰漆黑的眼眸深处，猩红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