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堕落
“我和你终归不算相熟，不过，既然受了我的斗气，那我自觉还是有资格替你师父教训你几句的。”
说着说着，剑尊者的目光便失去了焦距，彷佛又在凝视着过去的某人：“有什么事情，别藏在心里，多跟你师父聊几句，那小子也是一样的别扭脾性……以后，不管什么事，别一个人抗，知道么？”
“哪怕只有两个人，也能共同渡过更大的难关……”
当听到这句话时，徐薇突然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可当她仔细回忆时，却完全想不起来刚刚划过脑海的那点灵感到底来自何处。
‘别一个人抗，两个人……’徐薇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最终也什么都没有想明白，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和感激辞别了剑尊者，离开了万剑山脉。
自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后，徐薇总是能感受到来自周围的善意：抚养自己长大的徐氏夫妇，收自己为徒的药尊者，教导自己斗技的风尊者，星陨阁的其他弟子，还有这位刚一见面便拼着修为下跌也要为自己传功的剑尊者……
在这种温暖和善意的包裹之下，她在风雷阁遭遇的那些恶意和中伤似乎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可是，再微小的恶意，也还是存在的。
……
“枫儿，可是有何心事？”
回到隐居之地的药尘注意到今天韩枫炼药时，表情似乎有异，于是关切地开口询问。
少年心中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想过将那个慕骨师伯的事情告知师尊，但成见已经如同漆黑的倒刺扎入了他的心中，从此便难以拔出。
——师尊其实有意打压自己，他更宠爱师姐。
——焚诀……虽然有缺陷，但它肯定有着极为强大的功效！
——师尊不让我练焚诀，只是单纯地怕我变强后压师姐一头……
韩枫年少叛逆好强，虽然在过去十几年里一直被徐薇悉心教导着要让他常怀善心，谦逊恭谨，可他骨子里的极端却很难改变，此时一遭慕骨挑拨，过去与师姐共度的点滴温情顿时都变成了指向她的罪证。
只不过，徐薇的教导，终归还是有些用处的，韩枫心中虽然嫉恨着师父和师姐，但他们对自己的好也并不似作假。
所以韩枫相信，只要自己再三开口要求，师尊和师姐肯定会愿意让他修行焚诀的。
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韩枫发呆太久，以至于连药尘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有些忧心。
知道自己表现得太过反常，韩枫腼腆地笑了笑，拿出了平时装可怜哄骗师姐的模样，低头嗫嚅着说道：“师尊，那青灵丹……实在是太难炼了，弟子炼了好多好多次，可始终没有成功……”
果然，药尘被韩枫这副乖巧的样子骗到了，他大笑一声，揉了揉韩枫的脑袋：“无妨，哪个炼药师没经历过几次惨痛的失败？若你一直顺风顺水，我才是真的担心。
“来，这青灵丹的确极难，有几处细节是现在的你还不知道的，哪怕是你师姐当初也是在这方面栽了几次跟头，我且与你细细说来……”
有几处细节是我现在还不知道的！
可是师姐却知道！
已经钻入死胡同的韩枫根本不去想他和徐薇到底差了多少岁，只是心中一味地怨怼难平——师尊果然对我还有保留！他只在乎师姐！
凭什么？！
我才是炼药师！
师姐不过是个连炼药都做不到的废物！她连火属性斗气都没有！
我之天赋胜过师姐百倍，凭什么不让我修炼焚诀？！
韩枫瞳中妒火熊熊燃烧，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
慕骨知道，自己要对付药尘，已经是件绝不可能的事情。
当年他被蝎魔三鬼重创，不得不休养生息，而在他闭关的这段时间里，药尘已经将人脉经营得固若金汤，慕骨一介普通的魂殿尊老，自然不可能靠人脉撼动药尘。
至于实力嘛……
药尘九星九转斗尊的实力可不是说着玩的，真要是打起来，不出五个回合，药尘就得跪在地上求他别死。
不过，慕骨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为了报复自己这个师弟，他一直潜伏在药尘附近，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前些年，不知道药尘抽了什么风，居然收了个风雷阁的女弟子，而且天赋似乎也不怎么样，十几年过去还在斗皇阶位徘徊。
慕骨曾经想过要从这女人身上下手，不过在伪装身份和徐薇接触过几次后，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此人心思缜密，而且疑心极重，软硬不吃，办事素来滴水不漏，威逼利诱毫无作用……虽然慕骨认为，徐薇那看似古井无波的外表下必然藏着极为可怕的某些东西，但他根本没机会深入挖掘。
有好几次，慕骨都怀疑徐薇已经察觉了自己假身份的异样之处，只是碍于没有证据，所以才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而且，徐薇的速度快得可怕，哪怕是慕骨这等斗尊强者，也没把握在正面对决之中生擒她。
这样的一个人，慕骨完全没法利用她去对付药尘，顶多也就是能把徐薇直接拍死，让药尘尝尝失去弟子的痛苦——但那也太便宜他了。
更何况，徐薇要是死了，药尘必然会提高警惕，到时候别说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复仇，不被药尘追杀得如同丧家之犬就是万幸了。
可让慕骨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药尘居然又收了一个徒弟！
慕骨看人很准，他能判断出，这个韩枫，和徐薇完全是两种人。
凶慢骜肆，天生逆骨。
如果能一直用道德和礼教感染他，那韩枫也许会成为一个刚强正直的人。
可如果在韩枫成长的过程之中稍加挑拨一下……那他就会成为药尘身边那个致命的破绽！
想到这里，慕骨转过身，注视着身边那颗银色的雷击木。
徐薇平日便是在此修炼，附近的草木山林被她那身暴戾的风雷斗气轰了个遍，几乎算得上寸草不生，只有这棵怪树不仅活了下来，还吸取着徐薇外泄的雷属性斗气，成长得愈发高大，甚至能在药尘炼药之时，吸取从天而降的丹雷。
沐浴着月光的雷击木闪烁着点点银光，其上跳动的粗大雷弧让慕骨都有些心悸。
“风雷之力，的确强横，你师姐当年在风雷阁，也称得上一代天骄……”说着，慕骨微微斜眼，注视着来到自己身后的韩枫，“怎么，你想通了？”
“上一次是弟子失礼了，还望师伯见谅。”韩枫脸上挂着恭顺的微笑，躬身一拜。
“唉，你年岁尚幼，我便不说什么了。”慕骨嘴角一翘，“我只问你，可愿跟我学炼药术？药尘的确比我强，这点我承认，只不过，我保证会比他教得更多，更加全面，不会有丝毫保留。”
“是，弟子愿意！”
韩枫二话不说，便扑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如同拜师之礼。
‘当真是……天性凉薄……’慕骨心中隐隐有些发冷，‘药尘和他师姐对他这么好，他转眼便能抛到脑后……’
这还是在药尘和徐薇的爱护之中长大，如果韩枫从小便跟着自己……那恐怕会真的养出一个纯粹的背信弃义、六亲不认之人！
不过，慕骨没多说什么，只是面上称好，收下了韩枫这个徒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韩枫一直暗中跟随着慕骨学习炼药术，他的教学内容与药尘所授虽然截然不同，却另有奇效，只是有许多伤天和之处。
不过，韩枫完全不在乎：想要炼成夺天地造化的丹药，自然得付出代价……天材地宝是代价，人命又有何高贵之处？
这么炼了一个月后，徐薇回来了。
……
“师尊，弟子此去，幸得剑尊者馈赠……”
立在药尘身边的徐薇，将路上遇到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丝毫没有保留。
药尘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徐薇的汇报。
当他听到剑尊者将精修的斗气灌输进徐薇的雷狱空间时，一直不起波澜的面孔终于露出了担忧之色：“他……剑尊者没事吧？”
万剑阁这位剑尊者资历极老，当年多次提携过药尘，对他也算有知遇之恩。
“剑尊者应该无事，只是骤然泄了太多斗气，修为大跌，需要静养。”徐薇低声回答道。
她虽然发自内心地感激剑尊者，但却没有什么要请求药尘去给剑尊者报酬的意思。
毕竟，剑尊者帮的是自己，那哪怕报恩，也该自己来报，不该向师尊索取更多。
“那老顽固……”听完了徐薇的叙述，药尘长叹一声，似是叹息，又好似缅怀，“我本以为，你这次过去，能从他嘴里撬出解决之法便是万幸，没想到他居然会因为你的一句话，便心甘情愿地以修为做赌，要助你突破禁制……时也？命也？”
徐薇默然，对于那位粗鲁的老人，她的心中只有感动和一丝内疚。
药尘转过身，注视着身边的女孩，恍惚之间，竟觉得她和当年的那个活泼少女有几分相似。
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当初在万雷山脉为什么会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收下这个弟子。
“唉……也罢，传功之恩，我自会替你还上，现在，还是先谈你突破的事情要紧。”药尘三言两语之间，便替徐薇将剑尊者的恩情扛了下来，“剑尊者说，你体内储存的斗气能量还是没法帮你突破到斗尊？”
“是，那位的意思是，大约要两倍的斗气，才能保证让我从斗皇直接突破到斗尊。”徐薇点了点头。
“过来，让我瞧瞧。”
药尘沉吟几秒，抬起手按在了女孩眉心的火印上，借助灵魂之力窥探起雷狱空间的状态。
“有这两层封印，二十年内不必担心那些斗气外泄……斗气量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但似乎确实还是差了些许……”老人刚点了点头，便隐隐感觉那剑气封印有些熟悉，“等等，这是……剑老头的风煞剑罡？”
药尘有些难以置信地又将灵魂力量深入了那封印几分，感知着那凌厉霸道的剑意，不由倒吸了一口气：“那老混蛋，居然把万剑阁的裂穹天罡剑真解刻在了封印里……这要是让万剑阁那帮老匹夫知道了，还不得闹翻了天？”
“师尊，你说的是……”听到这个名字，徐薇也不由得心中一动。
她已经在中州过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对各大势力的功法招式一无所知。
裂穹天罡剑，正是万剑阁的镇阁斗技之一，其地位，大概就等同于风雷阁的三千雷幻身。
“不是斗技，而是剑意和剑势……”药尘沉默许久，将手指从徐薇眉心上移开，“剑老头把他对裂穹天罡剑的理解和领悟全部刻进了你雷狱空间的外层封印之中，而灵魂之力会消耗这种封印的力量。”
“等你用灵魂力量化解了他的剑气封印，也就相当于继承了剑老头的衣钵……这可比裂穹天罡剑本身宝贵多了。”说到这里，药尘也开始为徐薇高兴，“剑老头，大概是真的把你当成灵苑了吧……”
“……”将手指按在了心脏的位置，徐薇一时难以言语。
大家都对自己这么好……她想不出该怎么报答这些提携自己的前辈们。
“唉，你也别多想……人老了就喜欢碎嘴。”
见徐薇神色有异，药尘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你那雷狱空间的确有几分意思，不过要装下足以支撑你晋升斗尊的斗气和能量还是有些力有不逮，要是能再多几层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一瞬间，徐薇的脑海中划过一道惊雷般的大胆想法：只要自己变成两个人，不就有双倍的雷狱空间可以使用了吗？
而有一种斗技，刚好可以让自己变成两个人……
风雷阁的地阶高级斗技，三千雷幻身！
修炼三千雷幻身的必要条件，正是将三千雷动修炼到三千雷的境界，而这个要求，自己早在几年前便已经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