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残片
浑河的水腥气还在鼻腔里打转，任东南的指甲弯曲紧紧抠进了矿道岩缝里。
穿越以来第七天，他终于看清了这具身体记忆深处的画面——血色月光下，妹妹被红衣男人掳走时甩飞的木簪，此刻正插在他褴褛的衣襟里。
“啪！“
浸油的蟒鞭撕开潮湿空气，任东南后背新痂应声崩裂。
身后的独眼监工周老二凶恶的吐着唾沫星子喷在他耳后根：“有爹生没娘养的泥腿子，快干活！盯着莽山看是想夜里逃跑吗？“
任东南不语，他抹去快糊住左眼的血痂，默默低头。
百丈外的莽山吞吐着青灰雾霭，像头蛰伏的洪荒巨兽。他方才隐约瞥见雾霭中掠过一抹赤影。那东西快得违反视觉规律，像是他中心的幻觉一样。
“今夜子时前，丙字洞要出三百斤赤铜。“白袍管事的声音从矿车后飘来，腰间黑龙纹玉佩叮当作响。任东南瞳孔微缩——三天前他亲眼见过这玉佩发光，赵管事徒手撕开猛虎时，那抹青光正顺着玄纹游走。
矿镐突然震颤。
任东南虎口发麻，青铜矿脉深处传来奇异的共鸣。当他撬开第七层页岩时，半枚生满铜绿的残片竟粘在掌心。
这铜片只有拇指甲大小，表面细如发丝的暗金纹路在苔藓下蠕动。远处传来监工的咒骂，他匆忙将残片塞进裤腿——这个动作救了他一命。
刹那间。
一道血色残影擦着他脖颈掠过，那钉入岩壁的竟是一缕狐毛。
任东南回头望去，霎时间浑身血液凝固，只见矿道转角处，一只红狐慵懒的卧着，它金瞳里正浮现的月轮纹正在消退。那前爪按着的矿石上，赫然印着与青铜残片相同的暗金纹！
“戌时三刻，收工！“
监工的铜锣救了这场对峙。任东南倒退着挪出矿道。
刚离开幽深的矿洞，他的后颈突然撞上冰凉的锦缎。绣着赤蟒纹的袍角拂过他结痂的手指，青衣男子弯腰拾起那枚沾着狐毛的矿石，腰间玉牌映出扭曲的“肉果“二字。
“倒是省了试药的畜生。“男子轻笑，袖中爬出的血线缠住矿石。任东南看着矿石在红雾中融成血珠，突然想起妹妹被带走时，红衣人袖口也缠着同样的血线。
当夜暴雨倾盆。
任东南蜷在漏雨的窝棚里摩挲青铜残片，暗金纹路突然刺破指尖。血珠渗入纹路的刹那，他看见整座矿山在视野中坍缩成金色脉络——地底千丈处，某种庞然大物的脊骨正随着青铜脉动起伏。
“哥哥...他们说我根骨好...“
妹妹临别时的呓语与血色幻象重叠，令任东南猛然惊醒过来。
这刹那，他的目光像是越过了窝棚的遮挡，看见了不知某处的景象。
白天见过一面的赵管事正立在下方，他的掌心一片青光闪烁在暴雨中勾勒成灵纹，前方是十七具矿工尸体悬浮构成的诡异阵法。
这时青铜残片一阵发烫，他看见每具尸体眉心都嵌着枚细碎的暗金矿粒。
暴雨中传来狐啸。
任东南攥紧发烫的残片冲出窝棚奔向矿道，当他跌跌撞撞来到矿道深处时，那白天惊鸿一瞥的红狐正蹲在青铜矿脉上舔舐前爪，它身后蜿蜒的血迹里，半截绣着赤蟒纹的袖子还在抽搐。
任东南来不及惊讶，此刻青铜矿脉像是在他眼中燃烧灼烧着。
刚刚红狐舔舐过的岩壁泛起青金色涟漪，那些沉睡亿万年的矿石像是突然有了呼吸。
下一刻，任东南握着残片的手掌浮现出血管状金纹，一片蚀骨的灼热中他看见矿脉深处浮现三具巍峨如山岳般的巨大龙骨——每根龙骨脊椎上都贯穿着十二道青铜环。
“原来李家用活人血祭的根本不是矿脉......“任东南被残片强行灌注的影像灼得双目渗血。七天前惨死的矿工们此刻正躺在龙骨第三关节处，他们那眉心的暗金矿粒正缓慢将血气输送给青铜环上的灵纹。
正在这时，身前红狐跃上他的肩头。
那尖锐的狐爪刺入任东南颈侧瞬间，他的视野突然变换，像是穿透了千丈岩层。
暴雨中的矿山地表，十七具悬浮的尸体正在结阵，赵管事手中的青光符咒中赫然浮现着一根截断的龙指骨！
“这是窥天代价。“清冷女声直接在颅骨内震响。任东南转头时，红狐金瞳里的月轮纹已转为血色，它额间浮现一枚残缺的青铜符印，竟与残片纹路严丝合缝。
刹那间，矿道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下一刻，任东南被红狐甩到背上用法力包裹住时，他瞥见龙骨第一关节处的青铜环正在复苏。暗金矿脉像是被活化的血管，将某种浩瀚气息输往地心——那里沉睡着半截断裂的登天仙舟，舟首镶嵌的玄光镜已布满蛛网裂痕。
轰隆——整座矿洞轰然炸开，一阵地动山摇中。
几道散发强大阴森气息的人影腾空落下，开口发出厉声呼喝:“抓住那只妖狐！“
几人抛出如天罗地网般的血线网兜状法器落下，却在将要触及红狐时焚成青烟。任东南怀中的残片突然暴起，暗金色流光一闪，刺破四周的屏障。
红狐趁机撞向岩壁薄弱处。
碰！
红狐带着他瞬息遁入矿脉缝隙之中，倏忽落入了一条位于地下的幽深暗河之中。
坠入暗河的瞬间，任东南隐约透过青铜残片看见。在那地下不知何处的龙骨第二关节处亮起青光——赵管事竟将整条右臂插入龙髓，他撕裂的人皮下露出布满鳞片的身躯，脖颈处三枚逆鳞赫然是缩小版的登天仙舟图案！
这画面转瞬即逝，暗河水流裹着红狐与任东南落入了一处溶洞。
这时，红狐突然化人跌落水中，她浑身包裹着一袭轻柔的月白长衫。
暗河水浸透了她的全身，湿滑的长衫如透明长裙般凸显出她绝妙美丽身姿的每一处完美无缺与扣人心弦的细节。
但任东南根本来不及关注这些，他惊讶的瞪大眼，“你背后这些是——”
红狐女子回眸看来，她轻柔抚摸着自己背后光洁脊背上显现出的狰狞符咒锁链，反手扣住任东南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青铜残片突然灼穿两人皮肉。
“以汝观天瞳，解我封灵印。“
剧痛中，任东南看见她心脏里蜷缩着一袭艳丽绝伦的九尾狐虚影，那纤细狐身上每根尾巴都被青铜锁链洞穿。
当残片金光渗入心脉，第一根锁链突然崩断，溶洞顶端垂落的钟乳石群齐齐炸成齑粉。
嗷吼——
隐隐约约，洞外传来惊天动地的龙吟。
红狐纤细手掌轻抚他的面颊，如玉般指尖燃起苍白色狐火，在任东南眉心勾画出残缺道纹：“记住，玄光镜裂时，来自天外的接引仙舟会再次经过莽山上空——这是你与你妹妹活命的唯一机会。“
她红唇贝齿露出一抹尖牙，轻轻咬破任东南染金的指尖血肉，蘸血在半空中勾画出三山宗剑符。
剑符闪烁，在暗河水面浮现出李氏庄园的景象：红衣男子正将妹妹吊在血池上方，池中沉浮的“肉果“们眉心都嵌着暗金矿粒。
“先天道体？“红狐凝眸一瞬突然冷笑，“难怪要养在血煞阵眼。“
在她伸手抹去水幕时，任东南手中几乎嵌入血肉中的青铜残片突然映出骇人画面——妹妹的脊椎正在玉化，第三节骨缝里钻出了一抹嫩芽状的龙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