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夏虹之绊

蝉壳在窗棂投下镂空的影，林夏抖开浴衣的刹那，栀子香混着防虫剂的刺鼻漫出衣箱。顾言倚着门框抛接团扇，藏青浴衣下摆的流水纹在穿堂风里荡漾：“后襟的结要左高右低，不然会被茶寮的婆婆念叨。“

“又不是去参加茶会。“她扯着腰封转身，后领突然被扇骨挑起。顾言的手指隔着丝绸抚平褶皱，体温透过布料熨在脊骨：“今晚花火大会的茶席，三族长老都会来。“

裴子墨的脚步声混着风铃叮当。他执着的漆盘里，金平糖摆成天象仪造型：“京都的婆婆们说，浴衣的栀子纹样要配赤色襦袢。“银茶针挑起她散落的鬓发，“不像某人，连襦袢都能穿反。“

林夏的耳尖在镜中泛红，顾言突然将团扇按在她发间。绘着千年樱的扇面垂落流苏，掩住他唇边笑意：“这样就看不出襦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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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川的暮色浸透川床料理的竹帘，萤火在冰镇的青梅酒里沉浮。林夏跪坐在菱形茣蓙上，浴衣下摆被晚风掀起涟漪。顾言执筷的手腕微顿，香鱼炙烤的焦香里混入一丝线香气息。

“这是三族新立的契约。“理事会老者递上朱漆文箱，“每月十五的茶会，需要你们......“

裴子墨的酒杯突然倾覆，酒液在契约书上晕开血樱。对岸山鉾的灯笼次第亮起，映出他苍白的脸色：“茶寮地窖的账簿，少了昭和二十三年的记录。“

林夏的银链突然灼烫，母亲的声音在蝉鸣中浮现：「当年血釉的代价，远不止永守茶寮。」顾言的后背刺青泛起虹光，千年樱的投影在川面扭曲成挣扎的人形。

第一朵烟花炸裂的瞬间，裴子墨的古钱币坠入鸭川，涟漪中浮起陌生的家纹——柏叶缠绕着破碎的三叶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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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将地窖的木梯照成森森白骨。林夏执烛台的手颤抖着，陈年账簿的霉斑在光晕中如血渍蔓延。顾言用怀表链撬开暗格，泛黄的借据如枯叶纷飞：「昭和二十三年，抵押茶寮地契予柏原家。」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契约。“裴子墨的指尖抚过柏叶纹，“祖父盗走的不仅是茶器。“他突然掀开角落的浮世绘，墙砖刻着褪色的血字：「三族之血，永镇此怨。」

林夏的银链突然绷直，拽着她撞向石壁。裂缝中渗出冰凉的泉水，浸泡着森森骸骨。顾言的后背刺青灼如烙铁，虹光中浮现被遗忘的记忆——少女们将染血的茶针刺入心口，樱树根系缠住挣扎的躯体。

“血釉的原料从来不是指尖血。“裴子墨的银链绞住她的手腕，“是心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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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樱的根系穿透茶寮地砖，花瓣雨裹着腐臭的血腥味。理事会的老者们在回廊狂奔，和服下摆燃起幽蓝鬼火。林夏的浴衣被枝桠撕破，顾言用团扇挡住飞溅的树脂：“去找柏原家的后人！“

裴子墨的古钱币在虹光中熔成匕首，刺入自己左胸：“这才是真正的信物。“血珠溅上契约书，柏叶纹在月光下舒展如魔爪。林夏的银链突然贯入心口，母亲的身影在血雾中哀泣：「快斩断轮回！」

顾言的后背刺青剥离皮肤，化作赤色巨樱吞噬夜空。当花火大会的终章烟花炸响时，三族的血在鸭川汇成漩涡，百年前的怨灵攀着樱枝具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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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血雾时，三人跪坐在千年樱的残骸上。林夏执起染血的茶针，刺入顾言心口的樱花烙。裴子墨将古钱币匕首没入自己胸膛，三股血流在冰裂纹茶碗交融。

“以心为釉，以魂为祭。“契约书在血焰中重写，柏叶纹被虹光吞没。千年樱的根系缩回地底，骸骨化作萤火升空。茶寮老妇的桧扇突然自焚，灰烬中飘落真正的契约：「爱为永恒之釉。」

林夏的银链熔成指环，套上顾言的无名指。裴子墨的心口绽出栀子花纹，古钱币的残片嵌入千年樱新芽。当救护车的鸣笛撕裂晨曦时，三人的手仍紧扣在血釉茶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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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里，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映着窗外的虹。林夏的指尖抚过顾言胸口的樱花疤，纱布下传来微弱震动：“茶寮...怎么样了？“

裴子墨的轮椅声碾过沉默，他敞开的病号服露出栀子花刺青：“理事会重建了露地庭，用我们血釉的样本。“平板电脑上，新生的樱树流转着七彩纹路。

林夏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心口的栀子花烙印与裴子墨的刺青共鸣。顾言的手掌覆上她的伤疤，虹光自指缝溢出：“这才是真正的曜变。“

护士推门而入的瞬间，三人相视而笑。晨光中的虹桥穿透玻璃窗，将病房染成茶寮的露地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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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那日，千年樱下铺满毕业生们的祈愿短册。林夏的浴衣后襟依旧系歪，顾言的团扇补了金缮的裂痕。裴子墨执起新烧的茶针，在三人掌心刻下柏叶环抱的樱花。

“京都茶寮需要现代经营者。“他将机票折成纸鸢，“当然更缺会调制心釉的学徒。“

纸鸢掠过新筑的茶室檐角，惊鹿竹筒接住坠落的樱瓣。当林夏与顾言十指相扣时，裴子墨的银链突然断裂，古钱币坠入惊鹿溅起七色水花。第一百零四朵樱花在涟漪中绽放，倒映着三个永不褪色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