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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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为王所获

门外有一帮子护院下仆喧嚣躁闹,那院中却是安静了下来。

紧闭的前门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而一处暗巷之中的后门却突然悄悄打开了一角。

一个身姿挺拔,面容儒雅的年轻人和一个做仆人打扮的中年人匆匆从后门中行了出来。

看他们身上的穿着,那仆人拿着的大小包裹,显然是要出门远行的装束。

而那行色匆匆的年轻人刚走出后门没几步,就在小巷前站住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他面前,有一少年正微笑看向他,背着双手,并未开口说话。

身后,有熹微晨光。

虽然没有先开口,但少年身上所穿的,是只有在十分郑重的礼仪场合下才会穿的宗王服饰。

以及他身后那一身内侍打扮的宦官,都表明了这人的身份。

那年轻人苦笑了一下,然后叉手行礼,对眼前的少年说道:

“仆荀思,拜见大王。”

崔祎笑吟吟等到他行礼完毕,这才原地回了一礼。

等到回礼结束后,他这才带着热切的笑容,快走几步,直接上前要抓荀思的手,边走还边笑着说道:

“昨日方将拜帖投于贵府之内,今朝便得荀郎君出门相迎,我内心实在是惶恐不安啊。”

“这几日只觉府中,肴淡而无味,只道是庖厨少放了盐。”

“今日得见,才知缘是我未尝一睹荀君之故尔。”

荀思脸上笑容有淡淡苦涩,他又怎会不知,自己已然落入了对方的圈套。

对方先是在昨日故意那么迟才使人来,利用京城时局危急,延长了宵禁时间的缘故,使得自己没法在夜间离开坊中,不得不改为今早动身。

就在今日刚刚结束宵禁之际,对方却派家奴在门前喧闹,自己则占住了后巷。

这分明是效仿了啄木鸟在虫洞背后啄木,待虫自洞而出时再反过来捉虫的伎俩,而他竟然就这样上了当。

他虽然意识到时局不妙,早就打算出京,却因一再劝诫叔父避祸而不得,耽误了时间。

又因为小看了这位刚刚出阁的亲王,如今无奈,只有对眼前热切的少年人叹气说道:

“不想仆今日,竟为王所获矣。”

而眼前的少年却是笑着回应道:

“荀君说的是哪里话来?君是此间主人,我乃一客。

“哪有主人亲自出门迎接客人,而客人却不知好歹,反而要把主人抓住的道理呢?”

“洛阳城内,尚有鸡鸣之声,荀君便出门相迎,这是我的荣幸啊。”

荀思只是淡淡苦笑。

待到回到院中,他才郑重地对崔祎说道:

“仆这身装束并非待客之道,请大王容仆先去内间更衣。”

稍作片刻,荀思便换下了那身准备远游,离开京城避祸的装束,换上了文士打扮的宽袍大袖和头冠。

期间,崔祎只是静静地等待。

虽然院中此刻仅有两个仆人,并无外人在场窥伺,但这就是‘礼’。

哪怕只有两个人,也必须将必要的礼做足。

随着崔祎被荀思引入内室,他才发觉此处的陈设装饰,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的略有不同。

处处透着一股古拙之气。

眼前案几,坐榻,书架,灯台等物,都并非什么名贵之物,有些甚至像是主人亲手制作的,却处处透着雅致。

再仔细一看,崔祎这才恍然。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到了魏世,数百年胡风尽染下。

不说宫中,便是寻常士人之家,也难免有许多胡风的器物,装饰和中亚风格的陈设摆件。

而就连最简单的胡床,在此间也是不存在的。

荀思似乎看出他目光停留之处,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便笑着回答道:

“这不过是仆闲时偶为之,模仿古人,徒贻笑大方罢了,还望大王莫要见怪。”

崔祎笑着说:

“这样也好,效法古贤之寝食,传出去虽会引闲人物议,但我坐于此,却能感受到此间主人刻意为之的用心。”

“虽说是‘刻意’,但也胜过一般时流所谓纵情山水,放荡不羁的‘随意’多矣。”

荀思不露声色,只是又客套了两句。

二人相对正坐,他然后才深施一礼,对崔祎说道:

“昨日之事,万望大王恕罪。”

崔祎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从见到那个仆人的时候,就觉得那人的举止气度远远不像一个普通仆人。

因此,那把那拜帖投出院外之事,只怕眼前的荀思并不知情,而是那人所为。

然而,这里明明只有二人,那个仆人和自己所带来的王宝都守在院外。

作为主人的荀思却没有任何推诿的行为,而是将这责任揽在了自己头上。

这让崔祎好感倍增。

如果之前他听闻的都只是些名声的话,现在他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但是他见对方既然没有主动说起此事,他也不愿戳破,于是便也一笑,应付了事。

而此时的荀思也在打量眼前之人。

早在此前他听说崔祎的种种事迹之后,就觉得这人身上行事有诸多不妥之处。

再加上他们虽然早就出了五服,但是毕竟也有着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血缘关系。

因此,他一直不敢与其书信往来,生怕惹祸上身。

而从这短暂的时间接触,以及对方这两天设计的精巧布局来看,他也不得不暗叹一声,知道自己还是太过放松警惕了。

再观对方的言语神态,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崔祎表现出来的,已堪称是贤王了。

让荀思有另眼相看之意。

于是他便开口言道:

“大王见仆,不知是有何事?”

崔祎跪坐在荀思对面,虚虚一礼说道:

“有事相问。”

“敢问大王,此次前来可是要问策于仆?”

“非也。”

对面的人回答却出乎荀思的意料。

“非是问策?”

荀思的神色一动,心中暗想:

难道要直接开口征辟吗?

连相互了解的时间都不给,这一开口可就不留下一丝转圜的可能了。

就算再怎么深居宫里,但也毕竟不是乡野愚夫,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看对方之前举止谈吐,却也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