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涌

许知秋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病假条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字样被光标反复切割。窗外蝉鸣裹着热浪涌进护林站值班室，老式空调外机发出垂死的嗡鸣。

“把这包艾草挂床头。“老林甩来个灰布包，浓烈药香冲散了霉味，“山里湿气重，你腿上的蛇毒还没清干净。“

许知秋转动着保温杯，褐色药汁表面映出自己发青的眼圈。自从天坑事件后，他总在凌晨三点惊醒，掌心金纹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今早巡山时，他亲眼看见伤口结痂处渗出淡紫色雾气。

“气象局说今晚有流星雨。“对讲机突然炸响，李富贵的大嗓门震得茶杯晃动，“哥几个聚聚？我在云顶观景台搞了架天文望远镜！“

老林擦拭罗盘的手顿了顿。铜制盘面上，二十八宿方位正泛着诡异幽光。

云顶观景台的霓虹刺破夜幕。许知秋推开玻璃门时，水晶吊灯在视网膜上拖出彗尾般的残影。李富贵瘫在真皮沙发里，定制西装绷着圆滚滚的肚腩，腕表镶钻的光芒晃得人眼晕。

“老三你可算来了！“胖子弹起来给他个熊抱，“听说你被蟒蛇开了光？快让二哥看看仙体——“

话音未落，许知秋后颈汗毛倒竖。斜刺里伸来的手掌扣住李富贵肩膀，迷彩袖口露出半截狰狞伤疤。“别碰他伤口。“云飞虎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钢刃，“知秋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许知秋勉强扯出笑容。特种兵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他胃部抽搐——这和在洞穴里闻到的蟒蛇腥气惊人相似。当云飞虎递来啤酒时，他瞥见对方虎口新结的血痂，形状酷似蛇鳞纹路。

“快看新闻！“吧台突然爆发的惊呼打断寒暄。壁挂电视正在直播联合国紧急会议，阿波菲斯小行星的特写画面布满裂痕，像颗布满血管的眼球。

天文望远镜的目镜里，陨石群正在撕破猎户座。许知秋调整焦距时，瞳孔突然刺痛——某块碎片表面闪过青铜门上的饕餮纹。他踉跄后退撞翻三脚架，李富贵珍藏的82年拉菲在地毯上洇开血泊。

“你丫中邪了？“李富贵肉疼地擦拭酒渍，“这瓶酒能买你半年工资！“

许知秋没说话。掌心金纹正在发烫，耳边响起岩洞里的古老梵音。当他再次望向夜空时，陨石轨迹在视网膜上交织成《先天一炁诀》的运行路线。云飞虎突然按住他肩膀，力道大得骨骼作响。

“你瞳孔...“特种兵的声音带着枪械上膛般的冷硬，“在发光。“

观景台玻璃幕墙轰然震颤。第一波陨石雨突破大气层的瞬间，许知秋看见老林站在对面天台，枯瘦手指正以天坑中的姿势叩击虚空。老人脚下，水泥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焦黑雷纹。

“趴下！“云飞虎的暴喝炸响耳畔。

许知秋被扑倒的刹那，落地窗爆成万千碎片。紫色流星擦着大厦外墙坠落，在商业街砸出五米深坑。热浪掀翻观景台的香槟塔，水晶杯坠地声与人群尖叫混作一团。

李富贵的惨叫格外刺耳——飞溅的玻璃碎片扎进他大腿，鲜血在阿玛尼西裤上晕开暗花。云飞虎扯下领带给他止血，特种兵特有的冷峻声音：“知秋！你他妈发什么愣！“

许知秋的视网膜残留着诡异影像：坠落的陨石碎片中，有半透明触须状物质在蠕动。掌心金纹灼痛加剧，耳畔梵音化作实质化的声浪，将他推入意识深渊。

救护车笛声由远及近时，他正跪在满地狼藉中呕吐。指缝间渗出的不再是胃液，而是带着星砂般荧光的紫色雾气。

急诊室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许知秋蜷缩在担架床上，医用纱布缠不住指缝渗出的紫雾。抬担架的护工在嘀咕：“今晚第七个流星灼伤，有个程序员说代码在皮肤上流动......“

走廊里挤满伤者，有个女孩哭着说看见流星里钻出蝴蝶。消防警报突然炸响，人群骚动中，许知秋瞥见窗外掠过的黑影——那绝不是飞鸟的轮廓，倒像长着肉翼的巨型蜥蜴。

“辐射值正常。“护士撕下检测报告，“可能是闪光性视网膜损伤。“她没注意到，检测仪接触许知秋皮肤时，液晶屏闪过乱码状的甲骨文。

许知秋盯着天花板，那里有金纹组成的篆文在游动。当消毒车经过时，金属推车突然扭曲成蟒蛇形状，又在眨眼间恢复原状。他疯狂揉眼，听见隔壁诊室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我的血！我的血在发光！“

手机在裤袋震动。老林的短信只有八个字：“子时三刻，护林站见。“发送时间显示23:07——而急诊室挂钟正指向2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