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是最大的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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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暗巷诡戏

血雨坠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撒豆子,林逸数到第七滴时,苏瑶突然把他推进馄饨摊的棚架下。竹竿上晾着的虾皮簌簌发抖,每片都映着街角灯笼的诡光。

“五文钱两碗!“摊主麻三的独眼在斗笠下闪着油光,铁勺敲打汤锅的节奏暗合更鼓。林逸盯着浮在馄饨汤里的葱花,忽然发现那是用萝卜雕成的微型墓碑,碑文刻着“戌时三刻“。

苏瑶的筷子尖在汤面划出涟漪:“尝尝,比老周的面筋道。“她袖口的金线茉莉沾了雨渍,花瓣边缘正在渗血。邻桌醉汉突然拍案大笑,满口黑牙间爬出条蜈蚣,正啃食他舌苔上的霉斑。

“两位小友。“糖画张鬼魅般挨过来,缺牙处漏风的咝咝声混着雨声,“鼠仙闻到肉粽香。“他袖口钻出三只灰鼠,尾巴缠着偷来的雄黄酒。

林逸耳后鳞粉突然发烫。麻三的铁勺“当啷“砸在锅沿,汤里浮起半颗带血的智齿。醉汉的蜈蚣受惊窜出,正撞上苏瑶弹起的筷子,被钉在桌面上扭成“逃“字。

“晦气!“麻三独眼暴凸,抄起剔骨刀剁向蜈蚣。刀刃斩裂桌角的瞬间,整条长街的灯笼齐齐熄灭。黑暗中有羽翼破空声,林逸嗅到熟悉的麦芽糖香混着血腥。

苏瑶突然攥住他手腕:“闭气!“金线茉莉在黑暗中绽开荧光,照见漫天飘落的不是雨,而是细小的鲨鱼齿。麻三的汤锅沸腾如血,浮起的墓碑萝卜竟在汤面拼出青云山脉的轮廓。

“戌时三刻到——“更夫的破锣嗓子带着哭腔。糖画张的灰鼠集体炸毛,偷来的雄黄酒坛突然爆裂,酒液在地上汇成个箭头,直指镇外乱葬岗。

林逸犬齿发酸,三十二只牙仙在牙床骚动。他踢翻长凳的瞬间,醉汉的尸首突然膨胀,黑袍下钻出数十条蜈蚣腿。麻三的独眼脱眶飞出,瞳孔里映出秦掌柜狞笑的脸。

“走!“苏瑶甩出染血的发带缠住屋梁。两人荡过雨幕时,林逸瞥见糖画张正用断指搅动雄黄酒,酒面浮现的正是阿青濒死的脸。

乱葬岗的磷火像吊死鬼的灯笼。苏瑶落地时踩碎块墓碑,裂缝里渗出沥青般的液体。林逸耳后鳞粉灼得生疼,他看见每座坟茔都裂着口子,露出里面半融的糖人。

“这儿。“王寡妇的油灯从柏树林里飘来,灯罩上的送子观音正在流泪,“小莲发热病,说胡话呢。“她肥硕的身躯卡在两块墓碑间,怀里襁褓渗出黑血。

林逸走近时踢到个陶罐,正是糖画张装断指的那个。罐口爬满蛆虫,正啃食罐底用血绘制的青云学府地图。苏瑶突然拽着他后撤,王寡妇的油灯爆成火球,点燃了墓碑裂缝里的沥青。

烈焰中传出婴孩的嬉笑。小莲从墓碑后转出,淤青的脚踝系着串鲨鱼齿,每颗齿尖都穿着带血的乳牙。“哥哥姐姐,“她歪头甜笑,“来玩跳房子吗?“

地面突然浮现血线方格,每个格子里都嵌着颗眼珠。林逸踩上“三“字格时,地底伸出枯骨手抓住脚踝。苏瑶甩出血袜缠住枯骨,金线突然绷断,袜筒化作赤链蛇钻入地缝。

“当心!“糖画张的灰鼠从天而降,偷来的门闩砸碎“六“字格里的眼球。汁液飞溅处升起幽蓝鬼火,映出小莲后颈的肉卵——表面浮动着赵员外家鲨鱼齿公子的脸。

麻三的独眼突然滚到棋盘格中央,瞳孔裂开,秦掌柜的翡翠扳指激射而出。林逸侧头避过,扳指嵌入墓碑,刻着“林氏“二字的石碑轰然炸裂。

“爹的墓...“林逸瞳孔收缩。飞溅的碎石中飘出半幅残破糖画,正是他七岁时父亲买的那只仙鹤。鹤眼突然转动,糖稀翅膀扑棱着飞起,撞进小莲张开的鲨鱼嘴。

“喀嚓!“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中,糖画仙鹤在小莲口中重组成血雀模样。她喉间鼓起肉瘤,爆出的黑血里裹着阿青的断指——指尖还缠着戌时三刻的绷带。

苏瑶突然咬破指尖,在墓碑上画出茉莉纹样。血珠渗入石缝的刹那,整片乱葬岗的地皮突然翻卷,露出底下沸腾的糖浆池。无数糖人在熔浆中挣扎,每张脸都是被带走者的模样。

“抓住!“糖画张甩出鼠尾编成的绳索。林逸拽着苏瑶跃起的瞬间,小莲的鲨鱼齿突然暴长,咬住他的小腿肚。三十二只牙仙破唇而出,荧光汇聚成剑,斩断的却是糖浆凝成的幻影。

王寡妇的惨叫声刺破雨幕。她肥硕的身躯正在融化,油脂渗入糖浆,凝成尊咧嘴大笑的弥勒佛。佛掌托着的莲台上,李寡妇的捣衣杵插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宗门献祭...“苏瑶突然咳出血丝,“他们在炼人丹!“她发间的茉莉簪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带血的乳牙。林逸犬齿剧痛,牙仙群突然汇聚成光锥,刺向弥勒佛的丹田。

糖浆轰然炸裂。飞溅的残渣里浮出张寒扭曲的脸,他犬齿泛着青光,手里攥着把沾满糖稀的匕首:“废物就该待在...“

寒光闪过,匕首捅进林逸心窝。苏瑶的尖叫与更鼓声重叠,戌时三刻的梆子震落檐角血雀。张寒突然僵住,他惊愕地低头——自己胸口插着糖画张的铜勺,勺柄刻着“戌时三刻“。

“游戏结束。“糖画张的缺牙处飞出萤火,灰鼠们偷来的门闩、顶针、绣花鞋暴雨般砸下。麻三的独眼在血泊中转动,瞳孔映出秦掌柜被雄黄酒融化的下半身。

林逸拔出心口的匕首,糖稀正从伤口渗出。苏瑶用染血的发带为他包扎,金线茉莉缠住心脏的裂痕:“数到三十二。“

牙仙群应声起舞,在林逸周身织成光茧。小莲的鲨鱼齿突然崩落,她后颈的肉卵破体而出,里面蜷缩着只未成形的黑齿妖。王寡妇残留的右手指向北方,那里有座糖浆凝成的通天塔。

“青云宗...“糖画张的破锣嗓带着回音,“塔顶有面照骨镜。“他缺牙处漏出的风掀起林逸衣角,露出腰间逐渐成形的血色雀纹。

更夫的灯笼突然从地底升起,火光里飘满带血的乳牙。苏瑶拾起颗门牙,齿面浮现出阿青濒死时用血写的提示——塔分九层,每层镇着被带走者的魂魄。

“该收网了。“她将乳牙按进林逸掌心,齿根生出根须刺入血脉。糖浆池再次沸腾,凝成青云山脉的微缩沙盘,每处峰顶都嵌着颗跳动的肉卵。

林逸听见三十二只牙仙在血液里歌唱。他踏着王寡妇油脂凝成的莲台跃起时,糖画张的灰鼠偷来支火箭,正正射中通天塔基座的雄黄酒坛。

烈焰腾空的刹那,镇东血雨忽然倒流。无数牙仙从云层俯冲而下,翅尖鳞粉在火光照耀下,拼出个巨大的“弑“字。苏瑶的红裙在热浪中翻卷如旗,发间茉莉簪指向塔顶的幽蓝鬼火。

“阿逸,“她突然回眸一笑,唇角血珠坠入火海,“这次换我数到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