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夜之中的一束光
平平淡淡的日子犹如山间的小溪，不着痕迹的流淌着。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周六。
四合院隔壁的商厦里顾客如织，连带着楼下的休闲广场也热闹起来。
人们来来往往的喧嚣也还罢了，某些商家门口的小喇叭里循环播放的促销信息，听上去充满了魔性，着实让人有些难顶。
陈问深受其扰，却也不可能气急败坏的去给人关掉，于是只能找出二叔遗留下来的随身听，用覆盖耳膜的歌声，来隔绝院外传来的喧闹。
九月末下午的阳光已经褪去夏日的热烈，带着柔和的温度擦过西厢房的屋脊，又绕过窗外那棵梧桐树的树干，轻轻照进正房的窗户，落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少年把脑袋里的所思所想敲打成文字，偶尔听到耳机里传出喜欢的节拍，身子就会跟着轻轻摇摆起来。
时光在键盘之上悄悄流走，太阳渐渐化身夕阳，天边染上了一层晚霞。
正房里的光线随之变得昏暗起来，陈问摘下耳机，在写字台前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目光无意中透出窗外，才发现许诺的房间门是开着的。
厨房里，另有一个系着围裙的身影忙忙碌碌。
“诺姐回来了。”
少年出门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灶台上燃着的煤气炉上，坐着一个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砂锅，厨房上空弥漫着一层厚重的蒸汽，整个环境有些闷热。
此时此刻，许诺正守在砂锅前面，左手垫着白色抹布捏起锅盖，右手握着一只木勺在锅中轻轻翻动。
白色的小围裙汇合粉红色的衬衫依然有种遮不住的既视感，在腰后扎起来的绳结自然垂下，搭在圆润挺翘的蓝色牛仔裤上，两条大长腿被包裹出成熟紧致的曲线。
听到陈问的招呼声，许诺转过头来，脸上闪过一抹惊喜：“回来一会儿，看你在忙，就没去吵你。”
真是乖巧懂事的诺姐呀！
陈问收回着落在她臀上的目光，走上前去凑在她肩头闻了闻：“诺姐，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今天我买了两只猪蹄，回来炖汤给你喝。”
许诺舀了一点汤自己先行吹凉一些，才送到陈问的嘴边：“尝尝，好喝吗？”
陈问喝了一口，歪着脑袋想了想，眉头好像还皱了两下。
许诺神情有点小紧张：“不好喝吗？”
“好喝，就是……我闻到的香味好像不是来自猪蹄汤，而是……”
陈问探着脑袋在空中一阵乱闻，最后把鼻子停在了许诺的耳畔：“我知道了，原来是诺姐身上的香味。”
“贫嘴！”
许诺吃吃笑了起来，俏脸上飞起两团红霞。
享受着少年稚嫩但直白的夸赞带来的欢喜，她忽然说了声对了，随后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三张毛爷爷：“问问，我今天发薪水了，这三百块钱你拿着。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补。”
陈问愣了一下，连连摆手：“用不上这么多……”
“拿着吧！”
许诺坚持把钱拍在少年的手里，秋波荡漾如春潮：“那天在医院我都看到了，你拿着我的处方单划完价之后才发现，带的钱根本不够，最后遇上一个熟人，临时问人家借了三百块钱……”
医院划价处窗口外面，来来去去的人群之中，少年一手捧着交费单，一手摸出兜里所有的钞票，愁容满面，直到有朋友上前跟他打了一个招呼，并从钱包里掏出三百块递到他的手中，少年才面露喜色，一再致谢……
这样的一幕，从数日前的那个傍晚开始，就一直徘徊在许诺的心头，挥之不去。
因为少年与她本来只是陌生人，充其量算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她有病发作，少年没有义务送她去医院，为她买药，少年也没有义务替她垫付，更没有义务为了她借钱。
偏偏少年送了，垫了，还借了……
这一切，犹如暗夜之中的一束光，照亮了她多年来被掩埋在万丈深渊之中的心。
每每想起来，都会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呃，你都看到了？”陈问脸上不由得泛红。
此时的他还不能理解许诺的感动，只是为了被认识的人看到他借钱而略感羞愧。
许诺点点头：“问问，谢谢你啊！”
“这有什么好谢的？”
陈问讪笑一声，又还给她一张毛爷爷：“用不上这么多，这一百块你收回去！”
“你那天不是借了三百块吗？”
“给你买药总共花了一百九十多，我留二百，还沾了你几块钱的光呢！”
“可是……”许诺想说，除了买药之外，去医院来回打车还花了二三十块呢。
但陈问没让她把话说出口：“别可是了诺姐！要不这样，这一百块你留着平时买菜用行不行？”
“行吧！上次卖废品的钱你留给我买菜，还没花完呢……”
前几天，许诺收拾四合院另外七间待出租的房间的时候，曾经找出一些没什么用但是很占地方的旧物，跟陈问商量过后，卖废品换了点钱，他们这两天买菜做饭的花销，都是从这个钱里出的。
虽然总的来说花费不大，但当初她跟陈问说好的是她给陈问做饭吃，并不包含她跟着一起吃的部分。
而且，在房租的问题上，她始终觉得自己当初给陈问耍了小心眼，本来就有些心虚。
因此对陈问，她一直以来都心存感激。
问问对我真的是太好了，如果不是遇上她，我这些天不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怕是连饭都吃不上吧……
这时她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问问，你帮我看着点砂锅，小心糊锅底，我去接个电话。”
“好，交给我吧！”
陈问接过许诺递来的木勺，垫着抹布掀开锅盖，轻轻搅动了两下。
升腾的热汽之中，浓香扑鼻。
情不自禁的在心底感慨着今晚有口福了，少年隐隐约约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传出来的许诺讲电话的声音。
“我前几天病得很厉害，房东好心送我去的医院，还帮我垫的药费，今天发薪水我当然得还给人家……”
……
“我知道这次打回去的钱少了好几百，可我不是生病了吗？我也不想生病的对不对？下个月吧，下个月我尽量多打一些钱回去……”
……
“知道知道，我谢谢您！我以后尽量不生病！小河最近怎么……喂？喂？”
……
“……”
通话应该是中断了。
隔壁就此陷入了沉寂。
没一会儿，许诺返回厨房，如画一般的眉目之间挂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陈问犹豫了一下：“诺姐，没事吧？”
许诺很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没事，猪蹄汤差不多了吧？咱们吃饭吧。”
很显然，她并不愿意聊她刚才接的这个电话。
陈问没有勉强。
直觉告诉他，许诺的故事很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