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果
“叮——“咖啡店门铃第17次响起时，林夏终于注意到那个总坐在窗边的少女。女孩帆布包上别着的青铜铃铛，和轮回井檐角的风铃一模一样。
顾言将拉花完美的拿铁放在托盘上，修长手指突然轻颤。奶泡表面浮现的涟漪中，隐约有星砂流转。“这位客人...是不是来过很多次了？“
林夏接过托盘，银杏叶耳坠扫过颈侧。自时空重启后，这对耳坠就再也摘不下来。“她叫苏璃，美院大三学生。“玻璃窗映出少女苍白的脸，“连续十七天，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出现，画作永远停留在轮回井的台阶。“
当拿铁放在木纹桌面时，苏璃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少女指尖冰凉，瞳孔里闪过青铜色的光：“井水要漫出来了...你们听见哭声了吗？“
后厨传来瓷器碎裂声。林夏转身时，看见顾言怔怔望着满地瓷片，那些飞溅的咖啡液正在地板上勾勒出六道轮回盘的纹路。
第二天暴雨倾盆，外卖箱撞开店门的瞬间，青铜马铃声响彻大堂。浑身湿透的外卖员尴尬地抓着头盔：“抱、抱歉，这份芋泥波波奶茶...“他工作服胸牌上“周子墨“三个字正在渗出血色。
温瑾就是在此时撑着竹骨伞出现的。心理医生的高跟鞋踩过轮回盘纹样，翡翠吊坠在雷光中映出咒文：“听说这里有能让人不做噩梦的咖啡？“她的诊疗箱里，十二支镇静剂在共鸣震动。
深夜打烊时分，穿唐装的男人在橱窗前驻足。陆深摩挲着怀表盖上的星砂刻痕，机械义肢的齿轮因为感应到时空波动而飞速旋转。当他推开店门时，所有老照片突然同时翻转，背面浮现出星宿图腾。
林夏看着自动播放起往生咒的老唱片机，忽然轻笑出声。顾言正在擦拭那只轮回井造型的糖罐，闻言抬头，眸中映出她鬓角闪烁的银杏流光。
“看来，“她将苏璃未完成的画作钉在因果墙上，“我们的故事要开启新篇章了。“
雨珠在玻璃窗上蜿蜒成符咒形状时，苏璃的素描本正在渗水。少女发疯般在画纸上涂抹：“井水漫过第七级台阶了...那些泡胀的手在抓井壁...“
“小心！“林夏抓住苏璃即将戳破画纸的笔尖。笔锋划破指尖的刹那，血珠滴在青铜铃铛上，整间咖啡店突然响起梵钟轰鸣。
温瑾的镇静剂盒爆开十二道蓝光。心理医生扯断翡翠吊坠扔向空中，玉坠悬浮成阵眼：“子时三刻，阴气最盛时井门会开！“
暴雨中传来战马嘶鸣。周子墨的电动车在店门口扭曲变形，青铜马铠覆盖车身，他脖颈浮现锁子甲纹路：“末将...护驾来迟...“外卖箱里的奶茶化作陶碗，盛着暗红的液体。
陆深的怀表盖弹开，星砂凝聚成罗盘指针。机械义肢插入地板裂缝，齿轮咬合声里，顾言擦着的糖罐突然裂开，涌出带着檀香味的井水。
“原来糖罐就是缩小的轮回井。“林夏耳坠上的银杏叶开始旋转，“师父当年用银杏叶封住了井眼。“
温瑾的吊坠突然映出青衣女子残影：“傻丫头，逆转轮回要付的代价，可不止千年守望。“随着警示，所有老照片背面的星宿开始移位，在墙面拼出二十八宿阵图。
苏璃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少女后背隆起龟甲纹路，画纸上的井水倒流成旋涡，一具缠着水藻的白骨正从旋涡中心爬出。周子墨的青铜剑凭空出现在手中，剑身“镇魂“二字泛起血光。
“是当年坠井的叛徒。“顾言瞳孔变成淡金色，轮回井造型的糖罐在他掌心重组为降魔杵，“他吞噬了太多轮回者，已经化成水魈。“
陆深咬破手指将血抹在怀表上，机械义肢爆发齿轮风暴：“给我三十秒重铸封印！温医生，准备记忆剥离！“
温瑾从诊疗箱抽出银色丝线缠住苏璃十指：“林夏，用银杏叶共鸣她的巫女血脉！周子墨，守住东南巽位！“
暴雨劈开夜色，咖啡店在地震中褪去现代伪装。朱漆斑驳的轮回井重现人间，井口十二道青铜锁链正在根根崩断。林夏的耳坠扎进苏璃指尖，少女的惨叫声里，血色顺着银杏叶脉流入井中。
当最后一道锁链断裂时，陆深将星盘钥匙插入井沿。怀表盖内浮现的却不是星图，而是青衣工匠与白衣女子共同浇铸青铜井的古老画面。
“原来我们...“顾言的降魔杵停在半空，“都是轮回的囚徒与守狱人。“
井水暴涨的轰鸣中，所有人记忆突然贯通。千年前的血雨落进今夜的咖啡杯，青铜马铃与齿轮咬合声交织成宿命的镇魂曲。
苏璃第七次擦去素描本上的水渍时，发现自己的橡皮擦正在消失。少女惊恐地看着透明化的指尖，画纸上未完成的轮回井突然浮现倒影——井水里有个穿巫女袍的自己正在疯狂拍打水面。
“你们有没有发现...“温瑾突然将诊疗箱摔在吧台上，十二支空针剂瓶底都映着不同表情的苏璃，“每个时空重启都会多出一个镜像体。“
暴雨夜，周子墨的青铜剑突然调转剑锋指向自己。剑身“镇魂“二字裂成两半，露出底下暗刻的“弑影“铭文。当他刺穿咖啡店玻璃时，众人看见另一个穿外卖服的自己正骑着青铜战马冲来。
“镜像体开始互相厮杀了。“陆深的机械义肢冒出火星，怀表盖内侧不知何时出现裂纹，“每次轮回产生的镜像，都在争夺成为真实体的资格。“
最惊悚的发现来自林夏。当她帮顾言整理老照片时，发现每张照片里的自己耳坠形状都不同——银杏叶、铜钱、玉珏...整整十七个变体。“原来我们...“她颤抖着摸向颈间，“都是被困在无限镜像回廊里的...“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子夜。当苏璃的素描本完全被井水浸透时，众人透过画纸看到了骇人真相：无数个咖啡店叠在井底，每个时空的林夏都在重复钉画动作，而井水深处沉睡着身缠锁链的巫女本体。
“要救真正的苏璃，需要镜像体自愿献祭。“温瑾的翡翠吊坠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龟甲卜辞，“但觉醒的镜像会本能地抗拒消亡。“
暴雨突然变成血雨。二十七个周子墨在店外厮杀，青铜剑碰撞声里不断有镜像消散。陆深机械臂抓着的怀表开始逆时针疯转：“时空结构要崩溃了！“
林夏突然拽断银杏耳坠。当染血的叶片飘进轮回井时，所有镜像突然定格——她们颈间都浮现出同样的伤痕。
“原来我才是...“她看着井水倒影中那个没有耳坠的自己，惨笑起来，“第18号镜像。“
真正的苏璃就在这时睁开眼睛。井底巫女苍白的手指穿透画纸，抓住林夏脚踝的瞬间，所有镜像开始尖叫着融化。顾言拼命抓住林夏的手，却发现她的身体正在变成星砂。
“放手吧。“林夏的瞳孔开始涣散，“替我...守护真正的...“
最后半句消散在突然降临的寂静里。咖啡店恢复平静，老照片上的林夏耳坠全部变成银杏叶形状。真正的苏璃从画纸里爬出来，发梢还滴着井水，腕间青铜铃铛发出清响。
温瑾的翡翠吊坠彻底粉碎，露出里面的血色卦象——大凶，但有一线生机正在所有镜像的尸骸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