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开棺急，肉田信，万倾怒海一扁舟，摇摇晃晃何所去。（4.5K大章）
顾临风和林氏武馆的馆主，决然不可能相提并论。
因为前者是宗师之上。
而后者…
顶多只是一个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可即便如此，两个人的命运却都是相同的：被剥了头皮，煮在油锅里。
‘谵妄疫诡不止一个？’
楚城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联想起了谵妄的浓雾能力。
但下一刻。
却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疫诡只有死后，血液才能被我吸收，而当初到雾气边缘的时候，我却吸收了一滴血。’
‘有没有可能…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遇到了一个死亡的疫诡，只不过尸体和血被人运走了。’
‘林若薇是在那个时候失踪的，所以说，让她失踪的并不是谵妄，甚至说她后续的归来，也是别出心裁！’
楚城放下信件。
他强行平抑住自己的面色，看向内室里的信使。
“谢了。”
信使面色一惑：“楚少爷，你不去清化县，问问陈县长吗？”
“不用。”
楚城随意打发信使。
在对方离去之后，他走出大院，看向天空，春雨已经积郁成厚云，浅灰压抑至极。
楚城带了一把油纸伞。
旋即。
看向了护院的两个林家少壮。
“两位，陪我去一趟林家吧。”
望着两人疑惑的神色。
楚城又接着道：“去看看林若薇的尸体。”
…
…
两个护院跟随着楚城，手上各执着一把精铁长刀，寸步不离地守护着。
内城小街上，居民来往稀疏。
自从墨山匪盗的事出了之后，不论捕头们怎么遏制，这向梁县的人，隔不过三天便会失踪一二。
原因。
墨山匪盗越来越聪明。
它们学会了全身心的代入人皮的身份，欺骗人际关系。
最终…把最信任它们的人杀死。
如今楚城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遏制它们取代，以及“吃人”的速度。
若是不把一切的源头找出来。
那么，这些墨山匪盗，便就如同无根之水。
现在会有。
以后，自然也是会有的。
哒哒。
嗒嗒嗒嗒…
楚城的脚步极快，在地上点点地发出轻响，手上的油纸伞也随风猎猎而动，紧速朝着林家旧址而去。
“少爷，这是要去墓园？”
一名护院询问道。
他虽然不知道楚城这么急切是要干什么，但是，从这方向来看，就是林家那些房子原本所在的地方。
两人原本就是林家武馆的学徒，因而对这条路极度熟悉。
“是。”
楚城开口道，继续快步前行着，面色低沉。
现在，他需要验证一个猜测。
…
…
偌大的宫阁建筑现于前方。
上一次到这里的时候，还是灯火通明。
而现如今，则是已经破败老沉。
楚城望着近在眼前的林家宅邸，并没有直接叩门而入，而是转向一旁。
这宅子，以后会改为楚宅。
但还不是现在。
因为林老爷子的忌日，还没有过去一百天。
而林若薇的忌日…
却是不一定了。
墓园的门口，站着几个楚宅家族产业的护卫。
看到楚城来了，面上一惊，随即显现出疑惑：“少爷，今天怎么想着来这儿？”
“我来看看若薇。”
楚城露出一抹歉笑，旋即眼中一厉：“开门吧。”
“是。”
护卫顿时颔首。
作为楚宅已经言之凿凿的继承人，楚城拥有对家族产业的完全掌控权。
换言之，就算是二妹，楚依依想要保住自己的米铺，一旦楚城来了，也得拱手让出。
他们只能经营。
而楚城拥有的，才是管控权。
尤其是这些刚刚利用大量银子收购的产业，楚城的权势更是一时间达到顶峰。
厚重的青灰色大门缓缓开启。
楚城大步流星，衣服的边摆伴着风色流动。
他大手一挥：“开棺！”
两个护院一时间愣住。
“少爷，开哪个棺？”
“还能哪个棺，若薇的！”
看着楚城不像是玩笑，可两人却也没有这个胆量，一时间有些犹豫：“少爷，这，虽然林小姐已经死了，但今天的黄历有违天时…”
“开。”
两人乖乖照做。
森森的棺椁被缓缓移开，一时间，一股恶臭的气味儿冲天而起。
“这。”
两个护院大惊失色，面容发白，几乎就要跌坐在地。
里面哪还有什么若薇？
只见是一张人皮，还有其中不断冒着气泡的淤肉！
…
…
春雨如电，闪烁而下。
夜。
黯蓝色的天地中，楚城挑灯夜烛，纵然有了怀中的疫诡血液堆砌的酒壶，他依旧觉得心神不安。
恐惧、疑惑、震撼种种情绪化作了薪柴，让他笔下写信的速度越来越快。
当初看到林若薇的尸体的时候，自己是没有看到其中有“人”存在的。
而那个时候。
墨山匪盗还单纯只是穿戴人皮，在里面伪装成对应的人而已，甚至就连宗师之上的战力，都不一定具备。
楚城可不会认为这是个巧合，是尸体的正常现象，因为那血肉变成烂泥还发泡的情况，只有可能是后几天诞生的墨山匪盗。
疫诡血液的“勘破皮囊”，究竟是真实的效用，还是单纯放出来的假信息，楚城至今也是一概不知。
这是陈天养和顾临风总结出来的规律。
但现在…
顾县令已经死了，从实力来看，陈天养也强不到哪里去。
如今的三县之地已经匪灾肆虐，以这种有着宗师战力的家伙抱团，早就可以侵占向梁县，把资源全数剥夺过去。
它们到底在等什么？
又到底在躲藏什么？
…
“家主，肉田那边出了异变，被一层浓雾笼罩！”
王叔从大雨之中冲进宅阁，气喘吁吁，语气之中带着颤抖。
而肉田两个字，霎时涌入楚城脑海。
肉田！
犹如雷霆炸响。
所有的疑惑几乎都在一瞬间全部得到了解答。
‘肉田一定有问题！向梁县的一切和墨山匪盗的一切都和肉田有着联系，如果说有一个东西，能够同时阻碍两者，那么一定是…肉田！’
肉田出了问题！
一定是！
如果说墨山匪盗和向梁县打起来了，那么绝对会爆发一场死战。
到时候战场会在哪个地方？
当然是肉田。
不论是怪异的“划田而治”，还是那些墨山匪盗的奇怪祭祀，这一切看上去都和肉田脱不开关系。
当时楚城和两个县长进入肉田，的确没有从中看出任何端倪，最终将矛头指向了墨山匪盗那诡异的村庄。
而成了村庄，这些墨山匪盗的数量就恐怕极多，这也就是为什么楚城要和其他两县的县长商榷事宜，继续探讨要联合多少兵力的原因。因为…明处出现了一只老鼠，那基本上说明暗处有了一窝。
而就是这种矛头的指向性错误，才导致了顾县令回县。
最终，被杀。
实际上，若是这肉田就是擅长于“模仿东西”的事物。
和墨山匪盗的相性一致。
那么，就算模仿出来一个“不会被疫诡血液看穿”的现象又能怎么样？
无数思绪闪过，楚城的心中只闪过“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肉田所导致的三人共同的错误决策，这才是一切的祸端。
联想到那些墨山匪盗的村庄的异象，不论是“宛如巨大天体一般，马匹移动村庄就移动”，还是“犹如一具尸骸”，此刻都交相呼应了楚城方才的揣测。
这么看来，那墨山匪盗的村庄，也是个模仿出来的幻象！
…
翌日，大雨倾盆。
信被寄送到了清化县。
天光惨淡，雾气朦朦胧胧，细密的雨点纷扬而下。
楚城撑着一把油纸伞。
而没过多久。
陈天养便全身着甲，骑着一匹黑色大马来到了楚宅。
身后，黑云压城城欲摧，足足达到百个的骑兵尽皆整装待发。
很显然，这位县长已经统合了整个清化县所有的兵力。
这番兵力，已经是当初楚宅、马家、县衙三个势力合军的层次，绝非一个单位可以豢养得至。
“楚家主，抱歉了，上一次我也没能守住认知。”
“若我知道了那墨山匪盗的村庄可能是幻象，恐怕…老顾也不至于赴死。”
陈天养手中的大刀映照着鱼鳞般的灰色天空。
“请上驾。”
闻言。
楚城登上黑鬃大马。
上一次不是任何人的错误，原因只是，对于敌人的认知不足。
若是没有昨日“林若薇”尸体上的现象，恐怕他根本无法联想到肉田有可能也会“模仿、隐藏”的事实。
也便…
不会有今日的整装待发了。
…
…
百匹黑色大马齐驱雷掣电，横扫山林。
楚城的手中提着长刀，骑于马背，声振如磬。
若是枪，对付人的话倒还可以。
但如果对手不是人，就艰难了。
只剩下一个刺、挑的技巧，怎么样才能把巨大的物块划开？
因此，楚城带的是刀。
“楚家主，你说除了这肉田之外，还有其他的疫诡。”
“这又是从何见得？”
一旁，陈天养询问道。
楚城沉吟两秒，左手挥动马鞭，开口道。
“这浓雾的疫诡，之前亦在向梁县里出现过。它的显著特点，便是散发雾气，以及部署两地。”
“而如今肉田之上…确实有着浓雾。”
楚城说话的同时，眼神之中也在思索。
自从顾临风死了之后，陈天养对他的针锋相对也就少了。
很显然。
生死攸关，陈天养要么抓住楚城这根最后的稻草，要么，便是孤军奋战。
这等局面，换谁来都是不想看到的。
“原来如此。”
陈天养点了点头，心中俨然敲响了警钟。
若是有着两个疫诡的话，再加之肉田的未知性质。
自己募集过来的这百来个骑兵，可就不能再是力大抟飞了。
…
…
暴雨倾盆，化作豆大点滴，直击红伞边缘。
随着一处豁然开朗，肉田的景象出现在了面前。
而无穷无尽的浓雾也将众人环绕。
仿佛只要深入，就会令人感到绝望、癫狂，甚至无法遏制心头的抑郁，涌现出一抹放弃整个人生的念头。
就连陈天养也无法豁免。
而楚城…
则是平静站立。
有了豁免病症的作用，这浓雾已经对他没有了任何效果。
“那块肉已经不见了。”
楚城看向了一旁的陈天养，指了指当初试过的地方。
昔日的场景在如今晦暗的天地之间显得格外刺眼。
那块林中土壤上没了任何所谓的肉田碎块，有的只是一处空地。
“你还能看到那么远处？”
陈天养愣了一下，在他的视野里，几乎只能看见周围的兵士。
这片浓雾已经被放大到了极致，就算是在其中待着，也涌现出几乎要颠覆一切人性与理智的癫狂。
“是。”
楚城点了点头。
陈天养不再深究，他紧紧忍着太阳穴的疼痛，随即对其他骑兵开口道：
“放火，把这肉田烧了。”
“是！”
众骑兵顿时阖然点头。
秉持着最后的理智，一缕火把迅速浇到了肉田上。
而下一刻…
肉田之中却生长出了无数的触须。
火焰一闪即灭。
仅仅是一个巨大的敲击而来，一众士兵顿时人仰马翻。
这些骑兵本就是临时磨合，再加上谵妄浓雾的效果，遇上这等恐怖的场面，哪里还能提的动手中的刀？
俨然是失去所有的理智，倒在地上再起不能。
楚城眼尖，又立刻穿梭部队，找到了弓兵部。
“诸位，还请放箭。”
“是！”
立刻有数十支箭矢朝着空中而去，巡猎飞向了这些触须。
好在触须并没有多大的韧性，被灌注了力量的箭矢命中，斩断开来。
…
…
趁着时间，楚城立刻离开了人群。
狩猎疫诡，需要找机会。
上一次的机会，是山区地形之下，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而这一次…
既然是偌大平原，那么眼下这箭雨，便是分开疫诡的注意力，营造出“王对王，将对将”的机会。
嗡。
谵妄疫诡的特征，电速遍布了他的身躯。
他的身形变得瘦长、诡异，足足化作了两米，骨架整个儿似在燃烧，谵妄疫诡的心脏中的血液不断轰鸣。
就连楚城手中原本显得极长的长刀，这时候也变得合适了起来，宛如…量身打造。
楚城几次跳跃，在浓雾之中如同一道流光，也看到了肉田的中央的东西。
准确来说，那还能勉强算得上是个人形，只不过上身如同枝干一般生长，下身却平坦得如同交错的田地。
疫诡！
楚城瞬间整个人超然而出，朝着那个核心的位置而去。
浓雾抑抑。
风雨冰冷，雨水划面如刀。
大雾！
越是靠近，楚城就发现，自己的心中越发涌现出一抹怒意。
这不是生气，而是领地被侵犯的入侵感。
越强的动物，越有守护领地的意识。
疫诡…也是一样。
完全不用辨别，楚城跟着本能就朝着肉田的核心冲去。
然后，他就看清楚了那人形的模样。
那是一张五官完全凝聚在一起的古怪人脸，只有一只眼睛散发着眼神，滴溜溜地朝着周边转去。
它看到楚城的一瞬间，眼眸骤然一缩。
而楚城的脑海里，则是立刻涌现出一道陌生的愤怒低吼：“这里是我的地方，我的地方！！”
楚城一愣，却旋即懂了。
这个“疫诡”，完全没有把他当人，而是把他当成了…同类！
所以，这个“疫诡”对于出现在领地里的另一个家伙很愤怒，如同楚城一样的愤怒。
所以，这个“疫诡”才毫不在意地暴露真身，对他进行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