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拔营
一杆黑色的大纛矗立在营地中央,秦字大旗随风招展。
陕西接连大旱,很多地方早已没了植被,裸露的黄土被风一扬,迷的人睁不开眼,大纛下面,数千战兵来回涌动,四面八方皆是沸腾的人声,无数杂乱的声音交织一处,在卫渊耳畔轰轰作响。
三家合营已进行了七天,几千人重新编练成一支队伍,不算小事,好在是完成了。
看着校场上,涌动的人群,卫渊露出了笑容,向不远处的继武招了招手。
“传令下去,塘骑全部出动,散在同官周围,秦营兵士,有想回家祭祖者,明日必须归营。”
“得令!”
卫继续抱拳应声,转身离开。
五日上午。
伴随着隆隆马蹄踏地的声音响起,一百二十塘骑如烟花凌空炸裂般,以大营为中心,朝四面八方疯狂涌去。
在确保同官县百里内安全后,卫渊下令全营休整一日。
这一天,近两千名同官本地战兵回家祭祖,这或许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面见祖先。
日落前,外出的祭祖的战兵逐渐归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生于斯长于斯,同官县就是他们的根,这次离开命运未卜,但他们坚信,总有一日会再回来。
同官县并非久留之地,一旦消息传开,县域内无险可守,卫渊派人向王嘉胤传信,正是为了此事。
陕北民乱以成,他们要走出关中,与王嘉胤部打通关联。
六日清晨。
卫渊下令起营。
四千余兵马,在晨光的照耀下绵延数里,向北方而去。
刀枪如麦穗,戈戟如麻林;旌旗蔽空,遮天蔽日;人喊马嘶,地动山摧。
塬上兵向北,塬下河向南流。
卫渊骑在马上,身后亲兵相随,看着身边一队队军卒走过,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自己来到这方乱世的真正意义。
“大丈夫当死于边野,而不当死于房舍之间!”
他要让那建奴入不了关,他要让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样的字眼,在后世的史书上看不见,他要让华夏,屹立于世界之巅。
这,就是卫渊来到这方乱世的真正意义!
......
日头渐落,卫渊下令扎营,秦营距金锁关已不足十里。
此次行军,更多的意义是在于磨合。
前中后三路兵马相互配合,塘骑与大军相互配合,这些都是秦营目前最欠缺的地方,他们必须在临战前完成磨合。
远处的天边布满红霞,黑夜已慢慢来临。
巡完营后,卫渊回到帐中翻看兵书,可刚翻看两页,帐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杨云霄掀开帘布走了进来,拱手行礼。
“将军,前方来报,王大帅已到金锁关外五里。”
杨云霄是杨震亲侄,目前担任卫渊的亲卫队长,那二百三十名经常随他关外贩马的汉子,如今已被一分为二,其中一百三十人被编塘骑中,另外一百人则组成了亲卫队,由杨云霄统领。
听见王嘉胤已抵达金锁关外的消息,卫渊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他忙将兵书收好,起身便向营帐外走。
“云霄,快带我去。”
话音刚去,人已走出了大帐。
夜幕下,一行人高举火把向金锁关策马狂奔。
卫渊身侧是一众顶盔掼甲,杀气凛然的亲卫骑兵。
轰然不绝的震响声回荡在官道上,阵阵马蹄踏得地面轻微颤动,他一骑当前,黑色披风在银光月影下,宛如一面战旗。
风采摄人!
此时,王嘉胤正带兵往金锁关靠拢,近千人的骑队打着火把,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蜿蜒成一道火龙。
这一千人都是骑兵,却没有一人骑马,就连王嘉胤也不例外,每一匹战马都来之不易,此时天已黑透,夜路难行,他反应马匹受损,是以众人都选择下马步行。
从府谷到同官。
一千多里路,最多六天就能到达,可他们却多走了一天。
不消一个时辰,卫渊已打马穿过了金锁关,直直朝关外奔去。
看着不远处的马队,待跑到近处时,他紧勒缰绳,纵身从马上跃了下来。
干燥的黄土被疾风卷动,吹在盔甲上沙沙作响,卫渊微微眯起眼睛四处寻找,等看见那个面色疲惫的中年汉子,他急忙走上前去,拱手一礼深深下拜。
“拜见大哥。”
王嘉胤双手扶起身前的少年郎,语气似有责备。
“跟大哥客气什么,受委屈了,兄弟!”
“不委屈!时不待我罢了。”
这一刻,卫渊只觉得鼻梁微微发酸。
自己一封求援信,王嘉胤竟亲率一千轻骑,昼夜兼程千里驰援,穿过整个延安府,领兵到金锁关接应他们。这其中困难,他懂得;其中的恩情,他更加懂得。
卫渊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夜,金锁关内人声鼎沸。
此时关内关外,加起来共驻扎着五千多义军,卫渊专门设宴,款待了王嘉胤,张献忠和高杰等人。
不过,这次宴会上没有人喝酒,他们正在商讨秦营以后的出路,同时也在商讨,陕西这些被朝廷逼反的汉子们何去何从。
从崇祯元年到现在,王嘉胤跟官军已经打了三年,三年时间始终没能走出陕北,同样他们也不敢离开陕北。
百姓杀官造反,然后官军追着反贼打,来来回回陷入了死循环,好似没有尽头。
在卫渊看来,这种情况就必须做出改变。
各部首领无组织,无目的四处流窜,根本无法与朝廷抗衡,到最后只会被官军各个击破,他们必须联合起来跟官兵硬碰,这样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其次,陕西这些义军必须得有根据地才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流窜各地,打到哪祸害到哪,那样的结果就是朝廷恨他们、地主大户恨他们、老百姓也恨他们,走到最后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天晚上大家滴酒未沾,商量出路,吵吵闹闹了半宿,终于做出了决定。
兵进延安府!
卫渊意将延安府,变成他们的根据地。
这几年来,陕北天降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没粮食吃,该跑的跑,该从贼的从贼,整个延安府剩下的,差不多就是些地主豪强,还有忍受压迫的百姓。
这些豪强,仗着自己家的势力,四处兼并土地,截河断流,专干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而此次进兵延安府,卫渊主要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拔了李卑!李卑此人不除,卫家就无法在延安府立足;
第二件事,则是打地主、打豪强,到时候将那些作恶多端、鱼肉乡里的地主豪强打了,既能得到粮食又能得到土地。
此时陕西地界,正是民心可用之际,届时分地于民,还公道于民,足以壮大声势!
他相信,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