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今世义父
嘉兴城浸在晨雾里，青石板路上露水未干。
这江南鱼米之乡承平百年，市井间炊烟缭绕，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恍若太平盛世。
杨过叼着半只肉包在长街穿行，行至一家粮食店时，腰间顺来的锦绣钱袋已空了大半，
——方才沿路施舍的碎银，倒比他自己吃进肚里的还多。
“店家，二十斤米，一斤盐。”
哒！
一角碎银放在了柜台上。
杨过回首望向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心绪仍旧一片乱麻，眸光涌动，但见得街对面的醉仙楼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乞丐丢了出来，其中一个伙计掐着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臭乞丐再敢进来捣乱，腿给你打断，赶紧滚！”丢出几个馒头，转身回楼。
看着这一幕。
杨过剑眉皱起，稍稍有些出神，但听得柜台后的店家道：“小兄弟，你的东西好了，都装在袋子里。”
杨过回过神来，点头接过袋子，随手颠了一下，剑眉微挑，瞧了一眼笑吟吟的店家，想到：“果然是无奸不商……”摇了摇头，也不愿多生事端，全当没看出来，转身离开。
店家望着少年的背影，嘿嘿一笑，心情甚好，叫道：“小兄弟，下次还来呀！”
“……”
杨过面皮抖了两下，不做理睬，继续向西而行，没走出多远，就见适才那被丢出醉仙楼的白发老乞抬起了头。
这老乞高鼻深目，满脸花白短须，如银似铁，此刻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沾着灰土的馒头。
杨过眸光匆匆从他脸上掠过，身躯陡然僵住，愣在了原地，脱口而出：“爹！”快步来到老乞跟前，双目微红，一只手按在了脏馒头上，不让他食。
欧阳锋眼睛瞪得像铜铃，怒气冲冲看着杨过，叫道：“你谁呀！？”扬起手就要打他一巴掌，可见他唇红齿白，生的煞是可爱，高高举起的手再也动弹不得。
“爹，你吃这个…这个，对…还有水。”
“你……”
欧阳锋一愣一愣的盯着杨过，又瞧了一眼他递来的水囊以及冒着热气的肉包，眼神恍惚了一下，突然，老泪纵横，一把抱住了他，哭嚎道：“克儿！我的克儿啊！！”
杨过闻言，心中酸涩，堵的厉害，回拥住他，出言安慰，过了一会，想到：“是我的亲生父亲，杀死了义父的儿子，还有…师祖她老人家也是…也是因义父伤重不治…这……”眼睑下垂，发出一声长叹，神情甚是复杂。
欧阳锋这一嗓子声音委实算不得小，引的周遭百姓围观过来，指指点点，看起热闹来。
欧阳锋也不理会，只是抱着杨过，不住哭嚎，声音甚是悲怆。
这世间，总归是心善的人多。
好些感性的人家掉了眼泪，全以为他们这是父子重逢了，道喜劝慰声不断。
“娘，你瞧，好多人围在那里。”
郭芙站在果摊前，踮起脚尖，伸头探脑望着前方人丛，一脸的好奇，挽起黄蓉的胳膊，叫道，“娘，我们过去瞧瞧！”
黄蓉满眼宠溺，应下一声好，待走近了些，杏眼微微瞪大，奇道：“这孩子怎么出来了？跟着靖哥哥出来的？还有这老乞又是……”又往前靠了一些，见得老乞面目，呼吸一滞，十分震惊，尚未平静下来，听得杨过对称呼欧阳锋，更是直接愣在当场。
“娘？娘，你想什么呢？你有听我说话嘛？”
“没想什么。”
黄蓉思绪渐渐回笼，深深的瞧杨过一眼，低声道：“芙儿，我们先走！”牵起郭芙的手，向回折返。
客栈。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杦落进屋里，四下亮堂堂。
红木桌上，留着水痕。
郭靖叫道：“这…有过儿留下来的字……”忙走了过去，低头一瞧，眼前就是一黑，大急：“过儿到底要去哪儿呀？他这么小，又能去哪啊……”
柯镇恶奇道：“那小子写的什么东西？靖儿，你说说。”
郭靖道：“心有牵挂，不敢停下，未曾当面致谢，还请勿怪，他日有缘，江湖重逢，杨过定会报答。”
柯镇恶听的也是一愣，皱眉道，“这小子该不会是想去蜀地吧？”
“这……”
郭靖想了想，心道：“也是……过儿小小年纪，如何舍得跟娘亲分开？况且……康弟毕竟是他父亲。只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过儿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穆姑娘不是说，她从未跟过儿说过吗？过儿又是怎么知道的？”浓眉紧锁，很是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旋即。
郭、柯二人稍作商量，便走出客栈寻人，却是让回来的黄蓉母女扑了一个空。
“娘，爹跟大公公都不在客栈了！”郭芙撅起嘴巴，又道，“他们肯定是自个出去玩儿了，哼！还不跟我们说，太坏了。”
“别胡说八道。”
黄蓉轻轻拍了一下郭芙的脑袋，悠悠道，“你爹跟你大公公应该是去找人了。”
“找人？找谁啊？”
“……”
黄蓉沉默，并未回答，脑海里尽是方才杨过跟欧阳锋在一块的画面，以及先前客栈里，在杨过床前与郭靖说的那些话，不由的面有愁容，正出神之际，就听得女儿娇滴滴的道：“娘，咱们回来干嘛呀？我还没玩够呢，”
黄蓉收拢思绪，葱白的食指点了一下郭芙的额头，道，“你别想着玩儿了，跟娘在客栈里等你爹爹回来。”
“啊——为什么呀！我不嘛！”
“乖，回头娘在带你上街去。”
黄蓉语气略显敷衍的哄着郭芙，目光落在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心下很是纠结要不要将杨过的下落告知郭靖。
就在这时。
一个丐帮弟子寻来，急道：“帮主，你快去西街，郭大侠他们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
黄蓉一愣，下意识以为是杨康带着裘千仞这些金国高手卷土重来了，可听到“西街”二字，顿时反应过来是欧阳锋，提捧起身，道，“走！我们过去！”
“娘，我也去！”
“……”
黄蓉回头看向一脸的兴奋郭芙，想着还是女儿跟在自己身边安全，点头同意。
待到母女二人再次来到西街，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瓜果蔬菜散落的到处都是，徒留的一地狼藉。
嘭！！！
一间屋子轰然倒塌，掀起漫天烟尘。
只听“唰”的一声，两道人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仍旧拳脚相向，战况激烈。
下方。
一个俊秀少年满脸焦急的喊道：“你们不要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