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63章 失败了
不是吹奏,却似有千军万马,在地底同时踏步。
那骨笛自己响了。
一声轻颤,却将整个空渊城的魂火,点燃。
那些镶嵌在城墙、石柱、地缝里的枯骨,忽地齐齐张口,无声地呐喊。
黑雾盘旋上穹,祭台之顶,一轮黯月倒映浮现,不知是天象还是幻影。
骨笛第二声响起。
瑶音整个人像被魂气抽空,脊骨从背后裂出一段,魂火自眉心腾起,洇入那根残笛之中。
她低声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古语,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召唤感。
“骨血为祭……唤旧影……渡旧魂……”
我浑身发冷。
只见她眉心印脉裂开一道缝,隐约露出骨印的残痕,而那笛中竟缓缓浮出一道虚影。
是个男人。
披发,赤足,面容模糊,却骨节嶙峋,手执一卷碎裂的骨简。他背对众人,凝视着城中。
那魂影——
不是别人。
正是传说中的“渊主”。
“逆归……可否成?”
他像是在询问,又像在哀求。
九九瞳孔微缩,轻声道:“他在重演……堕玄覆灭前的记忆。”
瑶音咬着牙,强行维持着连接。
而我们,便在这魂影的映照下,看到了那一段从未记载的史。
那是空渊未毁之时。
堕玄族立于归印族群之外,隐修于北渊,以骨印为源,妄图重构魂界序列。
他们相信,骨印可逆反归印——以骨为始,不循魂律,不入归源,可塑新界。
而那位渊主,正是骨印传承的最后一脉。
他以族人枯骨为材,炼成空骨之笛,以笛召魂,以魂铸界。
可惜,他们失败了。
归印联盟出手。
将堕玄一族诛灭九成,余者逃至北渊之下,建起一个……永不见天日的隐世——寒骨冢。
“那里,是堕玄最后的巢穴。”
瑶音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宫殿中,她强撑着立稳,却浑身发抖。
“他们未死尽。”
“也未忘。”
“他们在等——等一个能再次吹响空骨之笛的人。”
我低头,看着她掌心泛白的骨节、那逐渐蜕化的皮肤。
我终于明白。
她不是来取笛的。
她是来继承的。
空渊城的风,停了。
瑶音的影子还跪在那块碎裂的献台前,空骨之笛横在掌中,已无声,但那压在魂脉之上的寒意,却未散去。
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骨印的痕迹还在她肩胛下隐隐泛光。那不是正常的魂印,是咒、是缚、是某种被迫“遗留下来的信物”。
她低声喘着,骨节还在不断裂响。
我忍不住问:“你还能动吗?”
她点头,动作却僵硬:“……还能走。”
声音低哑,像是两个灵魂在一起发声。
九九站得笔直,镜魂契印在她指尖一寸寸浮现。她看了我们每一个人一眼。
那目光里,没有希望,也没有犹豫,只有一种——早该如此的沉静。
“寒骨冢……我们得去。”
我心口一紧,开口道:“你确定?那地方,是堕玄族最后的埋骨地。空渊城都差点吞了我们,寒骨冢……”
“我知道。”九九的声音冷得像碎镜刮过皮肤,“但空骨之笛显现的记忆,不只是旧史。”
她抬手一指瑶音:“她的魂识是残的,不完整。那枚骨印也不是全的。”
“想要唤醒真正的‘骨印’,我们必须找到——第八印的原始碎片。”
“还有……”
她顿了顿,缓缓吐出两个字:
“破局。”
苏雁咬牙:“你怀疑破印之法,就藏在寒骨冢里?”
“不是怀疑,是肯定。”
这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前行。
那是一次——背水一战的亡途。
而寒骨冢,就是那条亡路的尽头。
我们没有再耽搁。
空渊城的咒气虽然暂时沉寂,可这城,已经开始“认主”。
继续停留,只会引来残存堕玄魂的再次苏醒。
赵磊被我半扶着走,他的伤势虽然稳住,但魂线已经散裂了一半,整个人仿佛一尊被敲碎的神像,靠着意志撑着没倒。
“寒骨冢在哪?”我问。
瑶音没有立刻答,只伸出手指向北。
“从空渊北门,再行七夜七昼,越过极寒碎湖,到达无夜之境……冢门,就在那里。”
“七夜?”墨灵皱眉,“魂力撑不住的。”
“撑不住也得走。”九九看向我,“瑶音的印正在觉醒,我们必须赶在彻底失控前,到达冢地。”
“否则,她会在半路上——变成另一个蛇人王。”
我喉咙干涩地点头,忽然想起蛇人王死前的那道嘶吼,像是从祖印深处传出的绝响。
这种变化,绝不能重演。
夜落极北。
踏出空渊城时,天色彻底暗了。
不是夜,而是那种没有月、没有星、没有归魂的黑。
我们穿过城门时,铜柱残影中还隐约听见残魂低语:
“回不去了……你们,回不去了……”
风从四面卷来,吹得镜魂结界“呜呜”作响。
寒气刺骨,魂火摇曳。
苏雁披着断镜袍走在最后,她每走一步。
地上的冰结就浮出一片符痕,那些古老的骨文,不是防御用的,而像是在和某种更古的存在——交谈。
瑶音走在前头,手握骨笛,气息不稳,鳞纹隐现。
九九紧贴在她身后,镜印一圈圈缠在她的魂脉之上,像是临时给她竖起一根断骨支架。
“她身上的印要撑不住了。”我小声说。
九九点头:“撑过七夜。”
“第八印若真在寒骨冢中……我们就赌这一场。”
整片山体都是崩塌的镜脉残迹,魂风裹着断碎的咒纹,像刀子一样往我们脸上刮。
墨灵脚下结界撑了两次就碎,他吐出血来,双眼发黑。
“老子不是铁打的。”他咳血骂道,“这地方就是来掏人命的。”
“不是。”赵磊忽然低声开口,额头贴着他断裂的影印,“这地方是用来……挑人心的。”
“我们在走的,不是山,是印之遗骨。”
我背后一凉。
脚下那一块块碎镜残骸,像极了……魂体解构后的残壳。
我们走在一条,由失败印者尸骨铺成的“道”上。
我忍不住开口:
“他们也想过破局吧?”
九九没有回头,只冷冷道:“他们失败了。”
“我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