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夏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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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化作云,在天上偷偷爱着你

印象里的洛尘夕,是在大学毕业的典礼上,一身学士服的他,平凡斯文而又温雅;换成我们的民国风班服时,又似才子的淡若飞鸿;记忆里,满脑子都是大学时期的唯唯诺诺的他,转瞬却成了另一个世界上的一个陌生人。

当看到尘夕的朋友圈发出最后一条动态,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洛尘夕这个人,消失了:

摸金小校尉(洛尘夕的微信名字):

大家好,我是小夕的妈妈。

我的儿子洛尘夕,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于11月24日12时19分去世,终年21岁。遵照爱子遗愿,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谨此讣告。

看到这一条动态时,尘夕或许已经长眠于地下。

我盯着墙上那张毕业合影,闭上了镜子里反射来的那双通红的眼睛。

“叮咚”

一条微信消息发了过来,是尘夕发来的消息:

“小然你好,我是小夕的妈妈,很抱歉打扰你,小夕生前有说一些东西要留给你,你看方不方便将地址发来,也好寄给你。”

“不用了阿姨,我去您家取吧,我想,见尘夕最后一面。”

……

尘夕的家在南城旧人故苑8栋303号,前身是80年代的临时住宅区,破旧的楼房,好在水电都有通,冬天没有暖气,夏天潮湿闷热,98年的时候,尘夕的爸妈从乡下搬来这边住,买了这套100平的房子。尘夕,也是在这里面长大。

走进门,虽然破旧,但整洁无比,一点不像外面看来平民窟的样子。我这才想起尘夕说过,他的妈妈曾经是音乐老师,在南城一实教课;爸爸是搞艺术的,平时在网上搞些创作,也是小有名气。

正因是家里都搞艺术的,所以从小生活在精神生活富足的环境下,尘夕和妹妹也步入了艺术的行列,尘夕继承了爸爸的绘画功底,妹妹继承了妈妈的音乐天赋。

阿姨说,为了兄妹俩,她和叔叔已经在市区买了一套更大一些的房子,9月份装修好的,打算年底搬过去,但是谁都没想到,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天人永隔。

我走进尘夕的卧室,尘夕说过,他的房间里有一个被塞得满满的书架,那是他从小收集的宝藏,现在那个书架我看到了,却是空荡荡的。

“小夕走后,我们把他的东西都搬去了新房子,以免睹物思人。”

“小然,桌子上那些东西是小夕留给你的。”

我顺着阿姨的方向,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木盒子,上面挂着一把锁。

这时,尘夕的妈妈叫住了我,递给过来一样东西:“小然,这是钥匙,兰兰(尘夕的妹妹)一直想要看箱子里的东西,都被我拦住了,这是留给你们的,我们是不可以打开这些。”

我接过钥匙,缓缓走上前打开来:“阿姨,这算是我代尘夕留给您的念想了。”

打开箱子,映入眼帘的是尘夕和岁吟的合照,也是两个人唯一的一张合照。

“这是小夕的女朋友吗?!他都没和我们说起过!”一旁的阿姨看到这张照片,先是惊讶,又转变成了怜惜,嘟囔着:“多好的女孩啊,是我家小夕负了她,这让以后的她怎么找到好人家……”

“阿姨,其实……”

“小然啊!你回去一定要说,是这女孩看不上我家小夕!是我家小夕配不上她,实在不行,就说是我这个当妈的不让他们两个在一起,拆散他们的!记住啊!这么好的姑娘不能因为我家小夕,耽误了自己……”

“好,阿姨,我回去就和他们说。”我看着有些啜泣的阿姨,顺着答应下来。

再往下,是尘夕留下的一封封信,收信人一栏写着岁吟。有烧掉一角的,有密封完好的,也有拆开的,有些是被揉褶后又展开的。大致数了一下,有二十三封。

“小夕还有一封信,在我这里。”阿姨说着,回到了她和叔叔的房间,不一会儿拿着一封被压的平直的信封出来。

这封信没有收信人,只是完好的封着。加上这封信,一共二十四封。

我刚要拆开来看,阿姨拦住我的动作:“小然,这是你们的秘密,阿姨不可以看,但阿姨想知道,这箱子里还有些什么东西。”

在阿姨期盼的眼神中,我将信封拿出放在那张没有被褥的木制床上。

箱子底,放了一个手办,那是尘夕给岁吟做的可爱娃娃,是按照岁吟的模样捏的,在亚克力的透明盒子里,落了些灰尘依然美丽。

盒子旁边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致家人。信下面放着一本相簿,里面是他给家人拍的照片,在这些照片里面,都是同样的三个人,独独少了尘夕自己。

把信和递给了已是泪流满面的阿姨,我又继续看着箱子下的东西,里面只留下没有拿出的手办和压箱底的一封信:“致鹤然”

安慰过阿姨和叔叔后,我向相框里那笑的灿烂的尘夕看了下手里的箱子,给他上了支香,便离开了这个悲伤的地方。

没有打车,遥远的十公里路,我抱着尘夕留下的盒子;回忆起了我们大学的时光。

是逗他追岁吟时的模样,还有因为宿舍吃火锅被阿姨抓到,在操场罚跑十圈的模样……祈求这些别让随时光抹掉。

走了好久,才回到书店,看着桌子上的木盒子,发着呆。

恍惚间,一个白色人影停在了前台前面。

“你是鹤然?”

“嗯?”我听到有人喊道自己的名字,思绪缓缓回过神来。“对,您是?”

“我是岁吟。”

这时我才发觉,面前这个女孩,已经是个双眼通红的模样。一双浸了泪的眸子,就足以让人不知所措。

也难怪,尘夕追了她两年的时间,却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我们每次说要看照片时,他都会说,才不让你们看,要看,也得等岁吟同意了我们在一起之后,不然这对一个女孩家多不好。

那张合照,是未开业前,有次尘夕来我书店,不经意间露出的屏保。我才能堪堪认出,即便这样我也没能仔细看清那屏保里女孩的模样。

我将箱子里写给岁吟的信,都拿给她看。在她看的时候,我轻轻的说:“你看啊,尘夕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却握折的那么厉害,最后还是尘夕自己偷偷捡回来保存……”

“这些信,一封都没收到过。”看信的岁吟,强压着嘶哑声音反驳我。

“这些信,他一封都没给过我,这些信是他自己握折,自己揉碎,自己撕封……”

“他为什么不早些亲自给我,非要等自己死了之后,才在这里摆什么纯情才子!什么为了不耽误我!什么我太冷漠!什么我经常冷落他!他不敢踏出第一步,我怎么奔向他……”

岁吟一边翻看那些信,眼睛一边止不住的落泪

一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我们这些人,对于他们两个的感情进展根本不了解,也只能怪尘夕这家伙对他喜欢的女孩,保护的太好,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不肯多透露一下。

从大三到毕业了那么久,我们对岁吟的认知只存在尘夕的描述,见到真人的我,不免吐槽尘夕这家伙的表述。

尘夕的直觉很对,岁吟并不似沐沐那样经常犯花痴的女孩,也不似初清那样的不善言语,不似晓渔善激一股傲气,也不似祈雪那样的脱俗;倒是一个独特的女孩,样貌虽谈不上颠倒众生、遗世独立的那种夸张,却是胜在沉稳安静的姑娘,落落大方。

尘夕经常和我们说,岁吟是大家闺秀,在我们看可能不会很亮眼,但是岁吟这样的女孩,是宝藏,是能让人一辈子和她在一起的女孩。

现在我很赞同尘夕的观点。

可是,一心爱慕宝藏的船长,终于还是放开了缠绕在宝箱上的锁链。

“阿姨说,她不愿意你们两个在一起,所以尘夕走了,你也忘了他吧。”看着面前看着信紧咬嘴唇的女孩,思考了良久,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你别骗人了,我是刚从尘夕家回来,我知道阿姨什么想法,我没意见。但是我希望尘夕的朋友知道,不是我不愿意,是他,自私的扔下了我一个人。”岁吟将手里的信放下,双眼通红的对我淡淡的说。

刚说完,泪滴就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些信,代我保存。以后,书店我会常来,还有,手办和照片我带走了。”岁吟接过我手里的纸巾,说罢,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刚要走出书店,她又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会常来的,带着尘夕。”

门口夕阳照在她的身上,光影模糊间,我似乎真的看见了尘夕的影子。

自那以后,尘夕真的像跟随岁吟一样。她的动作习惯,说话方式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尘夕的影子。

爱上一个人,也会学着爱上他的一切,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