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咳
顾正国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没有一点架子，他一边冲泡着咖啡，还一边问道：“是不是觉得中医院没意思？”
李尘风整理下白大褂，挺合适的，就像量身定制。他拍拍袖子回道：“在平安堂医馆里跟着严爷爷学医，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走进医院里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能做什么。”
“这就是中医最难的地方，来，尝尝这杯咖啡味道如何。”
顾正国递给他一杯，然后自己也端了一杯小口品尝着：“这里也就我们两人，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还真不想当中医大夫，我小时候最喜欢画画，总梦想着长大后能当一个艺术家。可是我爸太强势，我的梦想被活活的给剥夺了。”
“你当中医大夫也不影响你成为艺术家嘛。”
“不一样。”顾正国摆摆手，轻叹口气，“其实我爸和我姑父之间的恩怨，我们都很清楚，说白了两人都是想争一口气，都想证明自己所学的医术更厉害一点。就这么一赌气，四十年内就见面一次，想想也挺悲哀的。我们也曾经劝过几次，每次差点连桌子都被掀翻了。”
“顾校长这么大的脾气？”
“不是脾气大，应该是太强势了。”顾正国和他碰了下咖啡杯，边喝边继续说道，“我那个表哥是中途改学西医，我那个表侄儿都没学过医。其实我也挺叛逆的，只是我再叛逆，也斗不过我爸，所以只能在中医院里混口饭吃。等积累点经验，可能会调回大学里当老师。”
“可能是你还没有真正发现中医的神奇之处。”
“有可能吧，前两天你不是问过我们将来能有多大成就吗？我觉得，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学老师就满足了。”
李尘风算是看出来了，顾一倩的中医学到什么程度他还不清楚，但这个顾正国对中医是真没什么热情。他是被逼着走这条路的，而严子明就很开明，随便他的儿孙怎么选择。双方一比较，在家传医术传承上，其实师兄弟两个人谁都没有真正的赢。
大概过了十分钟，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来了，我过去隔壁看看，那边好了我来喊你。”
李尘风点点头，然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第一个患者挂的是中医内科，从医保本上看出，患者，女，四十三周岁，身材微胖。她戴着口罩，在护士的陪伴下走进办公室，当看到里面有好几个人时还略微有点紧张。
“曾女士，不要紧张，我们护士都跟你仔细说过了吧。”医院的周院长笑着问道。
“嗯，我参与你们的会诊，然后。。。咳咳咳。。”患者话还没说就开始连续咳嗽，大概七八声后才缓过来，“今天可以免所有药费的。”
“当然，请坐。”
患者一边坐下，一边捂着嘴巴咳嗽两声。
“一倩，你先来。“
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顾一倩点点头坐在患者对面，开始给她把脉，然后问道：“你哪里不舒服的？”
“五天前不小心掉进河里受了凉，晚上就开始发高烧，头疼，头晕，呕吐，拉肚子，流鼻涕还咳嗽。后来吃了两天感冒药就好了，只是咳嗽一直都没好转。”
顾一倩松口三指，又把脉了患者另外一手。
“还打喷嚏吗？咳嗽有痰吗？”
“前天还偶尔打一次喷嚏，昨天没有。不过喉咙一直有痰，前两天痰还挺多的，这两天痰虽然少了，但咳嗽更重，总感觉有一口痰黏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你把口罩拿掉，我看看你的舌头。”
顾一倩仔细看看，然后问道：“你咳的是白稀痰吗？”
“是的。”患者点点头。
顾一倩在诊断本子上写着：经查，患者咳白稀痰，舌苔红，苔薄白，脉浮轻紧。
辩证：风寒证。
“简单的讲，你是风寒感冒引起上呼吸道轻微感染，服药后大多数症状已经消失，但体内留寒还没彻底的好。之所以一直咳嗽，也是感冒后期的一种正常症状，因为喉咙有痰，身体需要将它们都排出去，所以才一直咳嗽不止，等风寒尽去，咳嗽自然慢慢缓解。”
患者点点头，但还是咳嗽不停，有时候有两三声还显得很剧烈。
顾一倩起身站在一旁，周院长则坐在椅子上先看看她写的内容，然后又给患者把把脉。
“顾校长，严大夫，你们也来给患者把把脉。”
“有诸位专家在，我就不献丑了。”
严子明摆摆手，既然是在医院里比试的，那他也就没必要再插手，他们这些人还不至于在这点事情上搞什么鬼。
“正国，让尘风过来吧。”
周院长心中已经有数，这个患者的病症还是很明显的，很好辩证。
李尘风跟着顾正国走进办公室，满屋子人都看向他。
“我是不是还要再说一遍哪里不舒服？”
患者略带情绪的说道，她一说话就要咳嗽，难受的很。
“不用，我给你先把把脉。”
李尘风见她咳嗽没停过，神色淡定的说道，然后开始为患者诊脉。他真的什么都没问，而就是静静地感应脉象。
“还挺会装的。”
顾一倩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鄙视他几下。
顾天佑没什么表情，反而目光朝严子明脸上扫视了一下。其他几人也都微微皱眉头，这个李尘风还是太年轻了。
大概四分钟左右，他才松开手说道：“我知道你的情况了，你的感冒已经好的差不多，药可吃可不吃，回头自己熬点姜水喝喝也行。但是你的咳嗽不那么好治，说的再明白点就是你不是因为风寒感冒了才引起咳嗽，而是因为受了风寒加重了你的咳嗽症状。”
顾一倩秀眉顿时皱起来，其他人也都露出惊讶之色，患者眼睛也瞪大几分。
“从脉象来看，你咳嗽有几年了吧，一直没治好。”
“是的，咳咳。”患者直点头，“我咳嗽前前后后也要有三四年时间了，药吃了很多，可就是根治不了。”
“你的检查也做过很多吧，是不是有专家说你是慢性咳嗽，也有专家说你是过敏性咳嗽，或许还有专家说你是变异性哮喘咳嗽。”
患者一拍大腿，再次点头说道：“对对，就是这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顾一倩脸色已经难看无比，医院里的几个人也面面相觑。
“小大夫，你什么都没问就知道我以前的病，你是不是有办法治好我的咳嗽？”
患者本来还觉得两个年轻人给她把脉，都是瞎糊弄，现在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的咳嗽是不是夏冬两季最严重，春秋两季要好一点。遇风则咳，遇寒则咳，遇油烟异味则咳。西医专家一般都是给你开抗过敏的药物，加上止咳化痰，如果咳得太严重出现痰液有血丝的情况还要加消炎药对吗？”
患者已经站起来，情绪激动：“说的一点没错，就是这样，这几年我太痛苦了。白天咳，晚上咳，咳得我肚子疼，胸口疼。那抗过敏的药吃上一颗，立刻感觉喉咙舒服多了，但药效一过，还是继续咳。”
“你先别激动，坐下听我慢慢说。”
不但患者在听，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在听。在中医界，有时候真的不是年纪越大水平就越高，而是天赋越高，对中医的悟性越高，诊脉的水平就越高。
中医四诊，望闻问切，前面三个其实都是为了最后的切脉，进行相互验证辩证。但如果直接通过切脉就能知道患者的病情，那绝对就不是一般的水平了。
等患者情绪平静下来，李尘风才说道：“其实西医的诊断结论差不多都是一个意思，但中医里没有过敏的说法，我们将这种咳嗽归类于‘风咳’，你也可以理解为肺气虚，治疗的思路主要就是宣肺补气，同时兼顾到固本培元，调理你的湿寒体质。”
患者目光多了几分期待：“西医的专家只是跟我说是什么类型的咳嗽，但他们都讲不清楚我这个咳嗽到底是怎么得的。小大夫，你能不能用你们中医的方式跟我解释下我为什么会得这种很难治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