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最后的审判

宴会厅的大门被重重拉开时，史密斯牧师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

他看见龙五像条死狗般被拖进来，总商会的金徽章在血迹斑斑的衬衫上闪着讽刺的光。

这个总商会的副会长，红龙会的龙头，蒋梦麟最大的竞争对手，此刻右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嘴里不断涌出血沫。

“不可能......”史密斯牧师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圣经》封皮，他的目光扫过宴会厅——倒酒的侍者跪在地上发抖，埋伏在四周以防不测的平克顿侦探们消失了踪影，而窗外的狙击手更是完全没了动静。

蒋梦麟用丝绸手帕擦拭着水晶杯，突然轻笑出声：“牧师先生是否在还在等平克顿的枪手？”

“卡特·莫里斯！”龙五突然嘶吼着抬头，“那个婊子养的出卖了我们——”

话未说完，张铁骨的靴底已经碾上他的喉咙，蒋梦麟慢悠悠走到牧师面前，突然用纯正的得克萨斯口音说道：

“《以西结书》25章17节——‘我必向他们施行恼怒的审判’”

史密斯如遭雷击——这正是他与平克顿侦探所约定的暗号！。

唐威注意到蒋梦麟的左手始终按在腰间，当牧师突然挣开左右，准备去掀开《圣经》时。

蒋梦麟的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一柄镶嵌珍珠的柯尔特海军型左轮已经顶在牧师眉心。

“其实收买一个人很简单，尤其当他只认钱的时候，”蒋梦麟扣动扳机的瞬间还在微笑，“只要出的价比别人高就行。”

枪声在宴会厅回荡。牧师的金丝眼镜飞出去老远，镜片碎成了蛛网状。

唐威这才发现，蒋梦麟的子弹精准地擦过牧师太阳穴，只留下一道血痕——这是刻意为之的恐吓。

“你以为我会真的在大庭广众杀人？”

随着蒋梦麟的指令，两个旧金山警察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拘捕令，

“约翰史密斯、龙五，现在怀疑你们涉及一级谋杀、恶性贩运致死毒品、间谍以及参加恐怖组织，这是拘捕令，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史密斯牧师一下子瘫软在地，然后像条死狗一般被拖了出去。

“小子，你枪法不错。”正在看热闹的唐威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一名头戴硬顶帽的白人含笑走了过来，卷曲的香槟金色络腮胡修剪得一丝不苟，他斜举着盛满雪利酒的雕花水晶杯，朝唐威致意时，胸前的一枚徽章在灯下闪过微光。

唐威眉头微微一皱，坐在他身后的孙强也把手摸向腰间。

“喔，别紧张，朋友，我没有恶意，”白人举起双手退后了一步。

唐威看着对方胸前的徽章，示意身后的孙强先放下枪，

“卡特·莫里斯？”

这位平克顿西部总办不由哈哈大笑，“唐老板果然机敏，一己之力抵抗平克顿十二名精锐，我是心服口服。”

唐威瞳孔微缩，他突然明白那些骑兵为何败得如此彻底。

“你是故意让那些人送死的？”

“有些事情，当自己不方便处理时，但若能假手于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莫里斯虽然在笑，但笑容之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唐威与之对视，他本来是来看戏的，却不料还是成了戏中人，他讨厌这种被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希望下次，莫里斯先生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莫里斯微微一怔，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方，他举起手里的酒杯

“尝尝，现在酒里不会再有其他东西。”

“尝尝。”

......

傍晚的风拂过葡萄架，将秋天残余的暑气又冲淡了些。

蒋梦麟倚在斑驳的石柱旁，指尖捻着一串未成熟的青葡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唐兄弟，”他开口时带着几分罕见的随意，“听说你最近在打听收购废铜的事情？”

唐威没有立即回答，他注视着蒋梦麟指间那颗青葡萄——表皮已经掐出了几道裂痕，汁水正缓缓渗入对方的指甲缝里。

“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唐威踢开脚边的碎石，“比不上蒋会长的大生意。”

蒋梦麟低笑一声，饮尽杯中酒，

“唐兄弟可以从一个小小的洗衣店主，一跃做到如此地步，可不是仅仅在小打小闹。”

他从马褂内袋取出个牛皮纸袋，抽出一封文件，“虽然唐兄弟今年只有16岁，但老话讲自古英雄出少年。“

他把文件晃了晃，“我和商会的那些理事商量了，既然现在龙五没了，那么商会的理事便空出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我想邀请唐兄弟来做。”

葡萄叶沙沙作响。唐威接过文件，看清了页眉的标记——这已经是商会的正式文书，只有自己签名，这份文件就能正式生效，

“蒋先生，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规矩也是人定的，破例一次又如何，”蒋梦麟把玩着手里的高脚酒杯

“唐兄弟如此人才，我想你也不想站在中华总商会的对立面吧。”

唐威眯起眼睛，对方这话已经透露了威胁的意思，诚然，如果自己同意加盟商会，自然是好处多多，至少自己以后不会再受到致公堂的敌意，而且，作为一个华人团体，总商会在旧金山的政界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背靠这棵大树，他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唐威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不喜欢屈居他人之下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唐威注意到张铁骨正站在五十步外的阴影里，手始终没离开枪柄。他突然问道：

“史密斯牧师的那个小学徒，是被蒋先生给抓了吧？”

蒋梦麟捻葡萄的手顿了顿，汁水顺着他的腕骨滴落，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你说那个姑娘......”

他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抹过石柱上的一道陈年刻痕，“那个孩子的爹是我杀的，所以她来找我报仇也很合情合理。”

起风了，葡萄叶沙沙作响，像无数窃窃私语的幽灵。

“她曾经刺了我三刀，”蒋梦麟突然解开马褂，露出腰间缠绕的绷带，“医生说最后一刀距离心脏只有半寸。”鲜血正慢慢渗出来，在白色纱布上绽开一朵妖艳的花。

唐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所以蒋先生准备杀了她？”

“不，”蒋梦麟的回答出乎唐威的意料，“这次，我依旧可以放过她。”

唐威一愣，看不懂这个男人的想法。

“觉得无法理解？”蒋梦麟拖长的尾音淹没在头顶传来的沙沙声里，“如果我告诉你，陈晚的母亲是我的亲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