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蛇筋,大顺谷
袁世安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好几次张开嘴巴,却又合上,他很想说自己和地上那滩东西不一样,却又张不出口。
老实人被欺负了属于是。
最后解下了腰上的天阳宝刀,呈在双手上。
“呃…”
陈礼:“我不是这个意思。”然后拍了拍一旁的石椅。
袁世安:“我身上血腥味重,还是不打扰殿下了。”
“袁师父从大顺谷回来的?”
“嗯。”
袁世安点头,然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拿了一条蛇筋,可以为殿下淬骨准备,不过还须用药酒泡上几天。”
说实话,袁世安回来的时候也是懵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可能地高估了陈礼的修炼速度,十日闯过气血关,那么炼肉一关,怎么也得个十日往上吧?结果等自己回来,听到的却是他已经开始淬骨的消息。
现在听到这声袁师父……袁世安内心是煎熬的,受之有愧,可又拗不过对方,于是受了一声师父的他,便只好尝试去履行责任。
比如蛇筋。
而听在陈礼耳里——拿了一条蛇筋?
哪有这么好拿的,真是这么轻飘飘的就能拿了,那么所谓妖魔,也再不是什么威胁。
这样一股血腥味,对方肯定受了不小的伤。
同时,陈礼敏锐地感知到袁世安身上的那股煞气,什么样的处境,竟然能让对方使出这样那式刀法?陈礼不由想起了那天观刀时,眼中见到的滔天血海。
大顺谷这种地方,真就这么可怕?
“谢过袁师父了,袁师父长途归来,还是先去休息吧。”陈礼说道。
袁世安闻言,稍后退了一步,踩在枯朽的落叶与枝桠上,然后又停了下来,说道:
“尧山那边,绣衣卫已经调回来了。”
“嗯。”
“陛下的黑骑也已经驻扎在那里了。”
“我知道。”陈礼继续点头。
无非是秘境的事,天盛帝想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罢了。
这老登,就看不得自己悠闲半刻。
而袁世安像是犹豫了很久,再次开口:“殿下刚才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在外面说了,当今陛下与太上皇一起扫荡前朝妖风,后又北拒天狼,西迎鬃蛇,东抗蛟龙,是一等一的雄主。”
前朝,也就是大虞的前身——大顺。
大顺朝是一个荒诞离谱的朝代,人与妖苟且交合,相互勾结,更离谱的这居然是皇室带的头。
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这才有了陈丰起义,一步步杀进京都,在这个过程中,如今的天盛帝陈炎麟确实立了不少功劳。
而所谓大顺谷,实则就是前朝的皇陵,里面混乱不堪,妖物与魔物野蛮滋长,几乎成了一片禁地,这还是剿灭了一遍之后的。
可见大顺皇室究竟荒诞到了一种什么地步,陵室都能成为妖魔的温床。
不过,对于天盛帝……
“袁师父真是这么看的吗——我是说如今的父皇。”陈礼看着对方,问道。
天盛帝的功绩的确大,大到难以想象,大到他弑兄囚父,都一点不妨碍他如今的皇位坐得稳稳当当。
但,那是登上皇位之前的天盛帝,坐上皇位之后的他呢?
袁世安沉默了一下,低头,说道:“天下人都是这么看的,所以,那些话,还请殿下以后不要讲了。”
有时候,顾左右而言他式的答非所问,往往代表着的正是问题的反方向答案。
于是,陈礼笑着点头:
“我记下了,袁师父快去休息吧,皇爷爷和裴师已经来过了一遍,我这里不会有问题的。”
“……”
等到袁世安走后,陈礼从一个方盒中取出了一粒莲子。
正是那位珍馐丞送的云水莲子。
陈礼将其吞下。
这一粒莲子,或许药效的呈现没有汤药迅速,但当莲子落入胃袋,几经蠕动,陈礼的体内瞬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声。
筋骨齐鸣。
然后又通过骨膜传递到血肉中,被缓冲掉,药力缓缓向外扩散,还夹杂着丝丝挤压的痛苦,一点一点蔓延。
只见陈礼额上青筋暴跳,汗珠如受潮屋子里的水汽般悬挂在上面,黄豆般大小。
劈里、啪啦。
一圈下来,陈礼只感到骨骼快速增长。
这要是让母亲看到了,八成又要说自己长高了……陈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笑道。
不过他知道,这种骨骼的增长,不过是内在的痛苦感知,给予的扩大化错觉感受罢了。
“……”
墙外。
原本是只有两只脚的,现在又多出了一双。
“义父!”
来人看着袁世安,不忍地点了点头,道,“瞧你这一身的伤!怎么就那么拗,谁不知道大妖出没是个幌子,你往上报说大妖跑了不行吗?非把自己弄成这样。”
袁世安默默。
高展又道:“好啦!这里我帮你看着,三殿下……不,现在是秦王殿下,不会有事的。”
袁世安这才点头:“多谢义父。”
“你呀!真是君子可欺之以方,那些读书人都没你拗,你看看那裴松阳……唉,真不知道,我高展怎么会认了你这么个干儿子。”高展眉头锁着,愤愤然有些恨铁不成钢。
然而袁世安依然是低着头,默默回了一句:“义父当年跟着太上皇,不也是这样吗?”
这下,轮到高展沉默了。
一双浑浊的老眼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许久才随着老槐树的沙沙响声回过神来,问:“你就这么看好他?”
口中的他,自然便是这秦王府内的陈礼了。
袁世安:“殿下天资,世间少有,哪怕是与昔日魏王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他没有说一定能比得过,一则是袁世安本人是个务实的人,还有就是,魏王的天赋,实在是有些太恐怖了。
几乎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这个,”高展目光直直地盯着袁世安,然后又道,“你就不怕他说的那些话,只是因为怨恨陛下,所以才讲的?”
什么天下苍生的,他一个在被封秦王之前都没有出过宫的皇子,能在乎这些?
袁世安沉默片刻,一字一顿,道:“我相信殿下。”
“随你,”
高展摆摆手,不再多言,扔过去一个药瓶,“我也不在乎这些,不过你今夜要是无事,可以往醉月楼去看看。”
醉月楼,这长乐坊中最大的青楼了。
袁世安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