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道德绑架
说话的是虞晓博，就是他介绍郭灶火来干活的。
虞晓博是郭灶火的初中同学，戴一副黑框眼镜，身高中等，面目清秀，留一手油亮的中分头，笑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看上去文质彬彬，初一时还是挺斯文的一孩子，初二时不知从哪弄来一本【少妇之心】，由此摇身一变，成了班级里出名的斯文禽兽。
也就是在初二不学好，虞晓博的成绩一落千丈，没有考上高中。他家也穷，初中毕业后就混迹窑厂，年纪不大但也算是这个窑厂里的老人了。
上辈子郭灶火遭诬陷未能自清，被众人围殴，虞晓博毫不犹豫的跟他站在一起，说灶火不可能做这事，争执中和蒋庆丰推推搡搡着动起手来被打，后和郭灶火一起被送去派出所，被以妨碍办案罪拘留三个月，这对他后来的人生影响相当大。
虞晓博是骂人，金永华却无法反驳，他可以不鸟郭灶火，但虞晓博比他来这还早，厂里熟人不少。
“晓博这话不假，以后谁要是犯错，发几根烟，说几句道歉的话就能完事，那这大院可就乱套喽！”
“真要是那样，以后就不是偷裤衩肚兜这么简单了，就会有人偷钱偷饭票喽！”
“沃日，给你几个这样一说，俺们这大院子岂不是成贼窝了？”
“可不是贼窝嘛，不但是贼窝，还是色鬼窝呢。”
“这样以后谁还敢住大院子里，特别是小闺孩们，你们夜里睡觉都得睁一只眼，不然啊......”
“......”
“......”
几个跟虞晓博关系好的工人，顺着他的话讨论，这也等于是在支持郭灶火。
“永华啊，事情是这样的，庆丰顺了（偷了。顺比偷好听些）吴喜花的花裤衩放到郭灶火的枕头下，被灶火给识破了。这事吧，啧......”
见不少人厌恶蒋庆丰的所作所为，胡老三知道自己不能惹众怒，于是也来了个话说七分留三分，就看你金永华有没有办法把这事给化解了。
金永华秒懂，上下看了郭灶火几眼，暗暗松了口气，递烟陪笑：“原来是灶火兄弟啊，那就更没事了，咱们都是上下庄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叙（聊）还都是沾亲带故的呢！”
金永华这话说的不假，在农村真是有亲戚网，要是叙起来，很多互相不认识的人之间还都是亲戚。
比如张村的刘姐嫁到王庄，这样一叙，两个庄之间就能叙出很多亲戚，有时能把六七辈之前已经不走动的亲戚都给叙出来。
金永华话锋一转，低声在柴灶火耳边道：“兄弟，你现在干的出砖活太重了，熬人、伤人。这样吧，你晚上到我班上干，我那正缺个记账的，你是秀才，正合适这差事，不用干活，轻松，就记个账，工资还高。”
金永华的声音很低，大家都看着郭灶火，知道金永华定是给他甜头了。
“胡厂长，这事必须经公！”郭灶火根本不鸟金永华。
碰了个钉子，金永华的笑容僵在脸上。
“永华，这事吧，啧......既然灶火坚持经公，那就得经公！”
胡老三烟瘾大，几口就把一根烟抽的只剩烟头，说着把耳朵上夹着的一根续上。
金永华把胡老三拉到一边，低声道：“厂长，你也知道，俺对象就这么一个弟弟，庆丰要是出事了，我这活也就没心思干了。”
“永华啊，人证物证都摆在明眼上，你叫我怎弄？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我想帮你把这事给硬压下去也不行啊，灶火不松口啊，逼急了他去派出所报案，搞不好最后给我弄个假公济私，偏袒罪犯，知法犯法啥的是不？！永华啊，咱俩之间这关系还用说吗，主要是灶火那边.....”
胡老三就差没说只要你把当事人搞定，我这边没事，不然就只能走公。
见胡老三说的在理，金永华只能厚着脸再次走到郭灶火面前：“灶火兄弟，这事是庆丰错完了，你该打打该骂骂，你是读书人，是秀才，大气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要不这样，今天中午我在街上摆几桌，让庆丰给你道歉，给厂长，给大家道歉，你看成吧！”
郭灶火还是不鸟金永华，坚持经公。
金永华语重心长的道：“灶火兄弟啊，咱们子厂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大家都是来赚钱的，都不容易。你看，那边放砖坯的场地快空了，全厂都在指望我的土坯班呢，我要是没心思带班，班里的伙计们也没心劲干活，一旦这砖坯没了，厂里就得停产。兄弟啊，咱们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而耽搁厂里的生产吧，不能耽搁大伙儿赚钱是吧？”
金永华这话里的意思，他是土坯班的班长，他要是不干了，厂里就得停产。
这里还有一层意思，如果厂里因为没有砖坯而停产了，大伙儿赚不到钱，你郭灶火有责任。
这就是赤裸裸硬压了。
见班长这样说了，金永华班上的几个工人也出言支持班长：
“灶火啊，金班长是俺们班的主心骨，是咱们的技术关键，他要是撒手不管了，这砖坯的质量可就不合格了，砖坯不合格，停产了咱厂子损失大，不合格的砖坯回造，损失那就更大了。”
“是啊是啊，俺们都是出来苦钱的，厂里要是停产了，俺们全家老小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等着吃饭，那该怎么弄啊！”
“就是啊灶火，蒋庆丰做的是不对，但你该打的打了，该骂的也骂了，差不多就行了，谁一辈子还能不犯个错呢！”
“灶火，你不能因为你一人的私怨，影响咱们大家伙吧！”
“灶火啊，你光棍滑条的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咱们可都是拖家带眷的，你这样一搞，不是砸我们的饭碗吗？”
“……”
“……”
见大家伙都在帮自己说话，金永华又拍了拍郭灶火的肩膀：“灶火兄弟啊，你得大局为重啊！大局为重！”
“砖坯班的各位，你们道德绑架是吧？你们有时间在这道德绑架我，不如去派出所给蒋庆丰求情，看看法律会不会被你们道德绑架。”
郭灶火继续不鸟金永华，冷脸回怼砖坯班的几个人。
“我说句不中听的，谁都是妈生的，谁家没有姐妹、女儿侄女的？这事落谁的头上谁能就这样算了？若是被偷内衣的女孩的父母在这，你们刚才说的这些话，会不会挨巴掌？”
郭灶火没好说要是你们家闺女的短裤胸衣被蒋庆丰偷去，你们一个个丫的蹦得比谁都高。但这话里话外意思，谁都听得出来，说的就是这几个人。
几人脸色一僵，他们虽然是第一次听到“道德绑架”这句话，但再傻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也知道郭灶火口下留情，没有直接说若是他们的女儿姐妹的裤衩被蒋庆丰偷了，他们还能这样大度吗？
几人顿被怼的哑口无言。
怼的那几人脸红，郭灶火这才对金永华冷笑道：“金班长，你这大局为重的意思，就是我不但不在你这局里，而且还得损失我的利益是吧？！”
金永华脸上又是一僵，这平时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怎么句句话都压着自己一头？
胡老三心说小伙子到底是读书人，平时看着话少，实际肚子里的墨水却不少，关键时刻说话句句锉实，让人难以反驳。
围观的众人也都在暗赞：这小伙子到底是有知识的人，话说的锉实，句句在理，句句让人无法反驳。
郭灶火不理睬金永华，转脸对胡老三道：“厂长，这窑厂是你的，你是铁打的厂长，我们都是流水的兵，大不了我不做了随时卷铺盖走人，而窑厂需要长久经营。
如果就这么放了蒋庆丰，以后咱这大院子里可就难管了，谁犯点什么事请一顿酒就过去了，万一哪天有人偷看女孩子洗澡被发现了，也请人喝酒吃饭就过去了，那这厂子成什么了？”
胡老三眉头一皱，这孩子说的不假。
没规矩不成方圆，今天要是因为不想得罪金永华而把蒋庆丰给放了，影响最大其实是自己。
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柳爱芳忽道：“厂长，你还记得去年北河窑厂发生的女孩自杀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