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混乱伊始
瓜州城内外，都乱了起来。
瓜州属实算不上大，胡杨渡也确实离城太近。
城门处接待到的令人意外的访客，在给城门造成足够的破坏后，依然在所有瓜州百姓的心上，造成了一种莫大的震慑，带来了无法抑制的恐惧感觉。
虽然在之前，已经有玄甲重骑早早张贴警民告示，三令五申若是看到听到异常，不得随意窥视，要安生在家避祸。
然而，事实确实很难令人忽视。
尤其是当两尊金光闪闪的大人物在城中交手，每次碰撞都激发出震天的声响，间或有房屋倒塌崩坏的声音传来之时，就更加让人坐卧不安了。
“瓜州城门毁了……”
裴寂家小小的院落里，呼延小蛮站在胡杨树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如今城门的模样：
门户大开，原本的正门已经崩坏了大半个，垮塌的土坯和墙砖碎木，几乎已经堵绝了道路，玄甲重骑已经在那里设防，包围住了进出口。
有兵器交战和人群的呼喊声远远传来，声势震天。城里的情况目前未知，但一定算不上好——呼延小蛮看见时，那位独臂汉子已经从正面冲杀进去，仗着一身蛮力，将往日无坚不摧的玄甲重骑冲落的七零八落。
树下的裴寂，听到了这一切，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混乱、杀戮、争斗……多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潜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久远得不想再记起的回忆，又像潮水那般地纷至沓来，让人难以呼吸，脸色苍白！
“裴寂……裴寂？”
呼延小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将他迅速拉回了现实之中！呼延小蛮落回地面，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裴寂那有些苍白的脸，姣好的脸庞上满是忧虑：
“你说，缀玉……会不会在城里？”
裴寂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想起，这几天，吴把总都是在城门值守，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很难预料到他如今是否能够安全身免！
夭夭在他身边，一眼便看得出他的忧虑所在，于是便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紧了紧。
他斜过头迎上了小丫头的眼睛，在那里看到了同样的担忧。他嘴里有些发苦，但到底微笑：
“去帮我，把我的弓箭拿出来一下……要箱子里的。”
看着小丫头点头进屋，裴寂才鼓足勇气，在呼延小蛮的灼灼眼神下，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认真而严肃：
“咱们可以进城，但你要听我的。”
呼延小蛮讶异地看了眼前连边军都算不上的少年，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放弃了——对于瓜州城，对方显然要比自己了解的多的多。
她微微点头，算是默许。
这个时候，夭夭用力抱着一个五尺来长、两只巴掌宽的黑红色匣子，默默地掀开门帘走到了裴寂身边。
那匣子青铜裹角，四面用朱漆绘满了各色凶神恶煞的兽首，看上去光滑可鉴，连那用作挎肩的牛皮编就的两指宽的绳子，也是油光水滑。一眼看上去就是保养的极好的样子。
这东西，不像是裴寂兄妹俩可以拥有的贵重东西！呼延小蛮跟这兄妹俩虽然认识没有多久，但已然将他们的家底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但她是个聪慧的女孩，默默将心底的疑惑压了下去，促使着自己不去看那匣子，开口回答道：
“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进去？”
“跟着我就行，不要多问。”
“我要先去看一下吴叔的状况……你虽然是雇主，但是这件事要听我的。”
“喂喂，你哪里来的自信啊？”
…………
瓜州府衙门前。
小公子和缀玉已经喝干了整整一壶的茶水。
中间朝廷来的那位将军的手下人马，已经整整齐齐地出去了三批，每次的一眼望去，差不多有两三百人之多，却没有看向他们这边哪怕一眼，仿佛堵在正门口的他们俩，好像不存在一样。
就连不停传信的士兵，也只是默契地绕过两人所在，而后步伐匆匆地进进出出。
小公子双手抱拢，直视着面前那位大日轮寺的明王高徒。缀玉则双目微微闭合，在不停地默诵经义，视对方那宛若实质的目光而不见。
两人不发一言，只有雨声绵绵。
“报，恶徒冲破城门。”
“报，恶徒势大，我部损伤惨重。”
“报，恶徒已经被彻底拦住，难以冲撞到府衙这边。”
守在门口的传令兵，用最简短的句子，在向坐镇府衙的那位将军汇报着瓜州城里发生的一切，使得缀玉和小公子两人听的真真切切。
小公子皱起了眉。
缀玉的念经速度也不由地随着消息的传递而时快时慢。
看似心平气和之下，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夜扶摇到底在搞什么鬼？
嬴秦治军严谨，玄甲重骑更是其中翘楚，军纪之严明天下间更难有出其右
者，可谓独步！如今，却明晃晃地在自己面前事无巨细地禀报出来。
这太反常！
他可是明宗佛子，因为参合学宫曾经与自家宗门有嫌隙，明宗山门在长安素来有式微之象，难以参与诸事。即便自家师傅与国师有旧，也定然不会对自己这般放心！
除非……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公子，心里满是疑惑：这位小公子，到底是嬴秦朝廷的何许人也？
心有所感，经自然是念不下去了。
看着缀玉张开眼睛，小公子嗤笑一声，也不再盯着他看——一开始他还觉得有趣，现在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没有人能明白，他其实是有多么着急，他并不如表面展现出来的那么自如和舒适。国师老头子，也并不算是支持他这方的人。
否则的话，他何至于亲身涉险于此地，去追求一个渺茫的希望？
那个阿什拉，到底在哪里？
他盘起双膝，换成一个往日绝对不会用的看上去有些粗犷的姿势，指节下意识地在关节上跳舞般地敲了敲。
夜扶摇的大阵布下了。
有些暗藏在黑暗处的魑魅魍魉之徒，不知道是否还有胆子和决心来造成更大的破坏和混乱！
他，需要一个契机！
“世尊在上，受我香箓。”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远远地，有念着佛号的僧人不疾不徐地慢慢走来，紫衣广袖，身披莲花！
小公子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