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小队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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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将军

幽州卫是整个帝国屯兵最多的地方,因为要防着突厥,压着高句丽,监视着契丹。

所以幽州卫的将军们都是纵横疆场千百次的悍将,幽州的兵也是疆场上千百次锤炼出来的精兵。

而左锋营的兵又是精兵中的精兵,他们的将军叫杨傲。

皇帝家发生的那件事丝毫影响不到左锋营。

没有人去八卦新任皇后是不是漂亮,没人在乎她如何手段高明。

她离他们太远。

他们是兵,是左锋营的兵,是大唐的兵,他们的任务就是时时警醒,处处提防,随时能战,一支队伍的气质往往是主将气质的延伸。

因为有杨傲,才有左锋营;

因为有杨傲,左锋营才是幽州卫最精锐的部队;

因为有杨傲,左锋营才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军队就是杨傲的底气,凉州卫出生,崇州卫长大,幽州卫当差,他几乎走遍了帝国北方所有的边关,他所认为的世界只有一个,戍边和战斗,他认为这是他的职责,更是他的命,而他似乎又不信命。

他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仗,也不记得多少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他只知道在边疆国线的范围内是他的国,有他该拼了命要保护的人,尽管他并不认识那些人,好在很多人知道他。

他带出了一支左锋营,他本也没想过要给自己树立一个何等高度的目标。

是领军百万纵横大漠,还是千里奔袭封狼居胥,亦或是单枪匹马霸灭一国,还是出将入相统兵全国,他都没想过,他只是想着好好带兵。

他要他的兵玩命地训练,只要不死就往死了训练,他知道,人得强大自己,这样活下来的几率才会更大,因为这里是生死未知的边境战场。

左锋营的兵是最苦最累的,但左锋营的兵也是最受尊敬的,每个兵都知道左锋营最苦最累,但每个兵都期望着自己是左锋营的兵,除了郝大为。

杨傲不喜欢应酬,也没人教过他应酬,哪怕是在人际关系相对简单的幽州卫,他也不愿意跟那些人浪费口舌,有人觉得他高傲,有人嫉妒他特权,可他依然不愿多说一句话。除了大将军擂鼓聚将的时候他会去,需要应酬的时候都逼着副将陆知遥去,尽管陆知遥也不爱去。

杨傲说兵不能歇,一定要动起来,所以左锋营是换防最频繁的部队,哪里需要就去哪里,他和他的兵几乎了解边境线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粒尘沙,闭着眼睛都能嗅到对面环绕的三个国家,谁在冲着他们撒尿。

突厥人对他很客气,亦或是很怕他,这也得益于二十多年前那场大战。

那个时候的杨傲才18岁,他已经当了六年的兵,他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他持剑舞刀,长枪纵马,武艺精湛,他在那几十万的唐军中脱颖而出,那时的卫国公还是大元帅,他亲自找到杨傲,就站在他的面前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大元帅去做一件大事。

杨傲当然要去,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谁会拒绝跟着大元帅去干一件大事,他真的以为那只是一件大事,却没想到那件事大得足以变了天。

那一晚大雪纷飞,山高路滑,他和唐军的弟兄们跟着卫国公,顶着漫天大雪夜袭阴山,那个时候的他真的以为自己仿佛就是天兵天将,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三千人,仅仅三千人,犹如一把利刃插进了突厥人的心脏,那一战他们打断了突厥人的脊梁骨。

那一战之后,卫国公要把他留在身边,可是他拒绝了,他知道,卫国公是要回到京城出将入相的,他认为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可到了朝堂上,他没那个勇气去搏击暗流,所以他拒绝了进京受封。

军队才是杨傲的归宿,他顶着阴山三千勇士的威名,来到了幽州卫,年纪轻轻就成了左锋营的副将军,他知道是卫国公在背后帮了他一把,但他也足以担得起这个将军,他让左锋营成了整个幽州卫的精锐,令敌人闻风丧胆。

契丹人很怕他,那一年的那一天,契丹人不知道是不是神经错乱,竟然袭扰大唐边境,劫掠商队,屠杀百姓,耀武扬威,以为钻进崇山峻岭之间就没人能找得到他们。

可是他们碰到了杨傲和左锋营,而杨傲只带了五百人,将契丹东拼西凑起来的六千人堵在了白狼山坳,那一战,没有一个契丹人喘着气儿离开白狼山坳,那一战,几乎把这个刚刚有点起色的游牧部落彻底从天地间抹除。

如果杨傲知道很多很多年后,这个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小部落竟成了中原的大患,他在那个时候就一定会带着左锋营踏平他们,将他们所有的阴险诡诈扼杀在萌芽中。

只有高句丽,半耕半牧的生活方式,又不知道从哪学到了古老文化的一知半解,竟让这个弱小的国家渐渐做大,一步步蚕食着辽东的土地,前朝那个败家帝王曾经打了三次,内忧外患铩羽而归,高句丽趁机几乎侵占到了幽州境内。

千古一帝的先皇也打过,打得高句丽鬼哭狼嚎险些灭国,但先皇仁慈,宽恕了他们的恶行,但这些狗崽子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仁义礼智信,他见你退了,反而觉得是你怕了,甚至谣言四起,说先皇被他们射瞎了一只眼,其无耻卑鄙令人发指。

现在它才是这个国家最大的边疆之患,高句丽就是那种装孙子的时侯是真孙子,当狗的时候绝对会咬你的那种,然而许是大唐的兵锋太盛,又或许是万邦臣服,高句丽觉得犯不上总跟大唐过不去,所以他突然间选择了沉寂,甚至向大唐伸出橄榄枝,可杨傲每天都在边境,他甚至能从高句丽那边吹过来的风中闻到他们的狼子野心,他不敢懈怠。

又到了例行换防的时候,这一次却不是因为高句丽,而是突厥人,不久前几个商贩从突厥回来,他们说有一只两千人的突厥部队突然消失了,突厥人的诡诈就在于他总喜欢如狼一般的偷袭。

杨傲派陆知遥去向大将军申请换防令牌,此刻的他隐隐有些不安,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兵士们心里,他就是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他只是告诉大家,该换防了,大家习以为常,也并没有看出杨傲眼神中的不安。

也许是多年征战造就的敏感,杨傲的担心正在另一只精锐部队中酝酿,即将成为现实,只不过不是突厥人,而是高句丽人。

高句丽虎翼军的中军大帐里,那人穿了一袭黑袍,偌大的斗篷遮着脸,说话慢条斯理却又铿锵有力。

“大统领,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可错过。”

察都看着这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内心的鄙夷已经显现在了脸上,他皱了下眉头,嘴角挑起一丝冷笑。

“你知道一旦开战,会有什么后果吗?大唐百万大军压境,我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大统领,为将者自当为国浴血,如此机会,若是错过,休要说大唐百万大军,就是一个左锋营,都会成为高句丽的噩梦。”

黑袍人的语气不紧不慢,甚至于身体都没有发生任何动静,直挺挺地犹如一尊雕塑一般,察都很想看清他的脸,但他知道一旦看到他的脸,自己会恶心。

“东平王想挑起两国征战,他就会得到所有好战派的支持,对吗?”察都踱到了大帐门前,看了看漫天的繁星。

他是个将军,是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他看着星空,想到了他身边的兵士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不确定这满天的星辰,哪一个曾是跟自己浴血奋战的兄弟。

“君上老了,变得怯懦和软弱,这不是高句丽人的样子。就算我们不打,他们会放过我们吗?汉人有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先下手为强,高句丽未必会输。”

察都生气了,忽地转身怒视着黑袍人,“你们是在用整个国家的兴亡和百姓的性命来赌自己的私利!”

黑袍人动了,他慢慢地转过身,犹豫了片刻,径直朝帐外走去,路过察都身边的时候,他甚至没做一瞬间的停留,察都只听到一句被秋风吹得凌乱的话语,“虎翼军,并不是非你不可。”

黑袍人走了,察都不知道在帐门前站了多久,深秋的凄冷渗进了他的骨头里,仿佛无数把锋利的剔刀刮着他的皮肉,他也是他的兵心里的神。他突然想到了杨傲,上一次的交手还是五年前。

那一次,他们打得昏天黑地,可是不知为何,二人竟然同时选择了罢兵,他们隔着那条幽深的沟壑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他从杨傲的眼神里似乎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大概杨傲也不想打吧。

金善姬走了过来,一个女人却有着如同冰山一样的冷峻,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根本没有谁敢接近,如果催命鬼是个女人,那就感谢上苍给了她一张漂亮的脸吧,否则谁愿意多看她一眼呢?

她就静静地站在察都面前,等待着他下命令,是让她杀人,还是脱光衣服,无论是哪一个,她对眼前这个男人都是心甘情愿。

“我们得去一趟卧虎岭,我会让你见到你一直都想见到的那个人。”

“我可以杀了他吗?”金善姬的眼睛竟然亮了起来。

察都看着她,他有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漂亮又冷血的女人,他伸出两根手指抚摸着金善姬的脸,金善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冀。

“杀他,你不配。”

那一天黄昏,杨傲很担心突厥消失的那两千部队到底去了哪里,所以他催促着大家极速行军,尽快赶到换防地点。陆知遥跟他说还是走大道比较好,小路虽近却要穿过卧虎岭,那里地形复杂,沟壑纵横,一旦被伏击,极难脱身。

杨傲大概是着急了,又或许是他骄傲了,他不认为有任何一支力量能吃掉左锋营,即便是高句丽的虎翼军,也不能,他拒绝了陆知遥的提议,带着队伍朝着卧虎岭走来。

那一天黄昏,察都的两千虎翼军静静地躲藏在卧虎岭的沟壑草丛之中,他们准备了太多的东西,火药,滚石,毒水,黑油,还有那颗即将建立不世之功的心,只待左锋营走进那个狭窄的沟谷。

察都也躲在草丛里,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个贼一样躲着,等着,卑鄙地准备着给那些毫无防备的人来上致命一刀,他突然有些盼望着杨傲不要出现,他甚至想将已经激动万分的金善姬一刀扎死。

杨傲来了,左锋营来了,察都看着他们由远及近,看着他们走进那最狭长的沟壑,金善姬,还有身边所有的人都期冀地等待他的命令,察都又看了一眼杨傲,他知道杨傲已经感应到了什么,因为杨傲突然停下了,并呼喊着让所有人撤出峡谷。

察都稍稍举起了右手,轻轻摆动了一下,该来的躲不掉,该做的也身不由己,厮杀和呐喊已经充斥了他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