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钰龙龙裔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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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众生之道

一百多年前,钰龙裔们在尚大陆上建立起了一个多元包容且强盛的辽阔国度:大陈国。

他们将国土边界扩张到了普通百姓与战士的身体可以适应环境的极限。

以当今大陈国都天宝为中心,北上三万六千公里是北霜关,西去五万二千公里是西泗关,南下三万五千公里是南丰关,东进二万八千公里是东炽关。

各关口出城门便可见诡异死域,若是类似于大陈国境内散布的寻常雪原沙漠,或者普通海洋密林倒还好说,但很可惜并不是,这些诡异环境完全颠覆了普通钰龙裔们的认知,一旦涉足其中鲜少有能生还者,而仅有的幸存者们也会就此失智。

生灵们大都有触觉、听觉、视觉、嗅觉、味觉、感觉这六觉,若是以身犯险踏足诡异死域,则会根据普通钰龙裔生灵们在这些死域停留的时间长短,而影响被幸运救回后这六觉的失效时间长短,不过一旦在死域中停留时间过于长久则绝无恢复可能。

被幸运救回者后续若是命大可以苏醒,这些幸存者们也完全理不清道不明关于身处这些诡秘环境时的任何所见所闻。

为此,出四大关城门最多百里,各自就有数座历史不下千年的高大望楼,一直被钰龙后辈们世代修葺着,在大陈开国四王镇守各关之后,对这些望楼更是扩建加固,为的就是提醒同裔们:外族异类与我裔皆不过此望楼,互不相犯。

同样的,四关内大陈国疆域的环境,对那些外族异类也是相当克制的,但那些外族异类的祖辈,自近万年前钰缺纪开始就不断侵染着四关之内,它们似乎破解并掌握了某种可以适应大陈疆域内环境的方法。

不过,就算它们多么善于琢磨歪门邪道,在如今也是大部分都被驱赶至关外,只留了若干精英小队隐秘蛰伏在大陈国内。

是故,大陈的雄心壮志,并不是停歇终结了,而是一时还未找到可以大规模应用在普通钰龙裔们身上,可以无视四关外诡异死域的方法和手段罢了。

大陈疆域五大板块,在东土域上,尤其是越靠近东炽关的边境一带,黄沙与热浪时常对着高挂的大日相约起舞,在幢幢的民居兵岗外墙上,刮出斑驳痕迹。

东炽关西面五十公里是东炽大城,大城坐北朝南紧依一片绿洲建设,面积可达三千平方千米。

眼下季节,全城的气温在白天有多燥热,到了夜晚就会有多阴寒,唯有酉时这会儿太阳要落未落月亮要升未升之时将将好,饭前的饭后的下班的要上班的生灵们纷纷上街行走,让东炽大城逐渐热闹了起来。

大陈东炽王府坐落于大城正东位置,一条干道横置府门之前,干道由府门往东五千米左右到大城东大门下,往西则直往大城腹地通去,在这条干道自东炽王府前为始,往西约三千米的路段,又有一条干道自北而来向南连接而去,就此形成一个十字路口,酒楼商铺贩夫走卒等都集中于此一带营业,其中不乏大量身形怪异的外族异类在此处经营着各种大小生意。

这个十字路口是城中唯一允许外族异类的市场,它们的一些东西确实是好用,但即使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而且这些做生意的异类也一直本分,但东炽府还是对这些家伙不太放心,如今东炽王郭绍宗许久未曾公开露面,仅仅五十公里外的东炽关又时常传来异类外族战士小队频繁出没的消息,由此一点点消耗着城中钰龙裔们的安全感以及对城内异类及异类外族后代们的善意。

相处过久,钰龙裔们也大概可以分得清这些异类们本源的确切族属。这些生活在大城内的外族们,家族和国家也都是各不相同的,有的家族自东炽王光复东炽大城的时候就表示依附,有的是战场上被俘虏后表现良好,东炽王允许去留随意时决意留在大陈生活的,还有的则是在关外异族之间争权夺利中惨败,带着缺胳膊少腿的一家老小可怜至极的趴在东炽关关口前请求归顺的……

钰龙裔们说排外吧其实也不太准确,即使有一些外族异类的祖辈给钰龙裔们造成过重大的伤痛,但在面对一些真正向往钰龙文化,表现又十分谦卑有礼的外族之时,钰龙裔们心底生出的无尽宽厚和包容,又是轻易摁不下去的。

有被钰龙裔们称为“赛兹”的外类一族,笃信着巨大蝎子使用巨钳和附肢蝎尾固定大地继而造物的神话传说,早在东炽王收复东炽大城之前,就对钰龙裔蝎一宗十分友好,东炽光复后,赛兹家族自立黄姓为谢,意在靠拢玄姓谢氏,百十年来赛兹一脉从特色小饭馆做起,办酒楼搞生鲜批发等,如今在东炽大城里的家族产业相当可观,他们还有一个祖传的小规矩,算是对钰龙裔们的福利。

凡是玄姓蝎宗谢氏的钰龙裔生灵,只要是在赛兹家的店铺进行消费,统统五折起步!你和玄姓蝎宗谢氏有亲戚血缘关系也可以!八折起!但是要注意的是天地二姓谢氏不享受此优惠。

赛兹家族长此举也是让城中钰龙裔们难懂,问起他来,他会回复:老祖宗的规矩,如你裔一般,我后辈唯有谨遵,云云。

哈哈,城中天地二姓的谢氏宗族子弟平时也开得起玩笑:“好嘛!赛兹大老板你直接说给蝎宗优惠不得了!几千年前蝎宗仿我等先祖自立为谢氏,我们要不要收版权费的啊哈哈!”

城中的蝎宗青蝎族族长不爱听别的生灵嚼舌根,也是敦促家族子弟:能少在赛兹一族的店铺消费就少在他们那消费……挺有意思的生灵都是。

谢君酒楼,选址很好。十字路口北一千米是空天械具制造厂,经常能看见实验中的飞行械具起飞降落。

向东三千米是东炽府以及东炽王一系核心要员经常碰头开会的场所,权贵们也免不了常来谢君酒楼应酬放松。

南面是居民区,钰龙裔和外族异类在此混居,以在空天械具厂做工的生灵居多,他们下班放假第一休闲去处也是谢君酒楼。

如今赛兹谢家年轻一辈也开始尝试着管事儿了,负责谢君酒楼事务的,是当下赛兹老族长的小侄女谢博毅,谢博毅对作为外族生活于大陈这一概念并不是很清晰,因为她自小就生活成长在大陈,东炽大城就是她的家。

街面上每过百步就会遇到一次盘查,巡逻治安的岗哨更是每个大小路口都会看到,一个沉默严肃的少年自西而来,他顺从的应对着例行检查,然后穿过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生灵群体,径直走入谢君酒楼。

“小老板!这几天关口那儿动静不小啊!”

酒楼内坐无余席,桌上觥筹交错,食客间推杯换盏爽朗交谈之声难绝于耳。

前台旁的一桌客人中,有一中年半人形巨猴挺直身板,带着半分醉意径直冲着前台少女大声喊着,旁桌哄闹依旧,此桌食客有五六位,闻言却都顺着中年巨猴目光看向前台。

“那动静啥时候小过!”

前台少女面容板正的回道,眼神却清亮如水,满含着笑意直直与中年巨猴对视。

对待食客不能怠慢,却也不能太过迁就,谢博毅不过十岁有八,对交际火候却掌握的相当规范严肃,待对视到中年巨猴脸上挂不住,意识到他自己有点飘了之时,见此景,谢博毅笑盈盈的开口:“不过韩叔!有你外甥在!那还能反了天咯?”

“哈哈哈!害!”被谢博毅叫做韩叔的中年巨猴,也不是趁着酒劲胡来的生灵,此刻他收回目光瞧向桌面,对着前台连连摆手:“那小子别给人赵老帅添乱就行喽!”。

生灵皆有复杂情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就会小小的“飘”那么一下,不可自控。

这韩叔同桌食客有一青年男子,看了看谢博毅,又看了看同桌三五食客,眼睛一转歪头贴向韩叔接着话茬道:“韩老哥啊!咋不说咱那大姐夫就没少给赵老帅添堵啊!啊?哈哈!”看似是二位间的悄声言语,实则也是能给同行诸位以及谢博毅听到的。

“额……”韩叔一时语塞,握起酒杯迷离着双眼,看了看发问的青年男子:“唉,我两家就为这事,都得跟着赵老哥上刀山下火海一辈子不说二话!”

在座诸位都知道,韩叔言语中的赵老哥,就是一直以来深得东炽王器重的赵云波大元帅。

这韩叔的大姐夫,就是东炽大城光复以来,东炽王任命的首位统领关口的郝斌大将军,韩叔的外甥也就是郝斌的儿子郝哲,在其父因身体原因退下以后,被老兵们举荐接任,就是如今统领关口军队的郝哲队长。

“额…”谢博毅被勾起了兴趣,但也没好意思开口问到底是什么事。

桌上对韩叔发问的青年男子,看出了谢博毅心思,微微一笑打了个酒嗝,示意同行几位都热闹热闹,一群老爷们没屁事儿干,喝点酒就爱逗小孩。

“害!韩老哥!那谁能想到那个古怪猴宗,说爆他还真就爆炸开了呢!”桌上另有一位青年巨豹起身,一边给韩叔倒满酒,一边开口说道。

“是啊!谁能想到那老猴子就那么不要命的!”韩叔咂了口酒话赶着话,语气间都有点无奈,似乎没有了接着说下去的动力,同桌诸位也都各自讪讪一笑未再言语。

眼看冷了场面,谢博毅脆声开口:“韩叔叔,什么老猴子…啊?”

“你看年轻人都不知道韩老哥,你给咱小老板说说。”

青年男子就等着谢博毅好奇心爆棚呢,往嘴里夹了口菜怂恿着韩叔,韩叔这故事,在座他们听了很多遍了甚至都是当事者,但今天这场合气氛又上来了!可以说每次听韩叔讲!都有新感觉!

“你父亲带你去过关口里吗?”听见谢博毅兴致起来了,韩叔也没有不好意思。

“我和我家管事去送过几次饭食。”谢博毅回道。

“望楼那边呐?关口城墙上也应该能看到。”韩叔又问。

“望楼没去过,不过在关口城墙之上可以隐约看到!看着是非常高大坚固的点位。”谢博毅将手头工作都推给了旁边的青年女子,认真的回复着韩叔。

“嗯,你一家是向来是规矩的,你祖父一辈肯定知道,一百多年前,东炽王光复此城,经市民提醒,获知关口外近百公里处,有一不知何种材质所建造的岗哨,内里有一古怪的猴宗生灵看守。”

韩叔慢慢的讲述着:“郭大人命我姐夫,就是郝斌将军前去接管,我和这几个老小子当时也都跟着去了。”

韩叔说着,挥手隔空划拉了一下桌上诸位,桌上诸位也都个个眼神飘忽若有所思,咧着大嘴呵呵笑着应对韩叔的动作。

“我是至今都没想明白,那老猴子脑子里到底想的啥,而且那身脾气和功法都古怪的离了大谱了!”青年巨豹拿着筷子,一边夹菜往嘴里送一边说道。

“看,他手里那个法器是这样的。”青年男子右手呈托举状与肩膀平行,左手前伸又呈托举状与右手平行,主要向谢博毅演示:“跟托柱子似的,但那法器短,不超过两米。”

“也多亏老包身子轻巧!”桌上有一未曾言语的巨羊,看着青年巨豹缓缓开口,看来这青年巨豹就是老包。

“那家伙!那法器声如雷疾如电,射出弹丸拖着火尾巴就炸我们,我们百十号战士被逼的根本难以近身,也算知道关外那些鬼,为何拿这个孤点毫无办法了。”青年男子比划完动作坐正后说道。

“我左挪右闪,冲到望楼二十米处对那老猴子高喊:我们是钰龙裔!我们是钰龙裔!……喊了好几十句那老猴子才停止施法,我们大队这才能走到望楼之下。”

看着谢博毅越听越入迷,几个老爷们更是手舞足蹈,嗨的停不下来。

“老猴子问我们:你们是啥?”老包尽量模仿着,还一边解释道:“他并未化人,声音尖锐的很。”

“我说我们是大陈的军队,这几天陆陆续续,往死域里跑回去的那些就是我们赶走的!我和他套近乎,我说我们都是钰龙裔!”

老包也仿佛回到了当年,冲着酒楼天花板比划,好像就是在对着当年望楼上那位老猴子说话。

“但那老猴子又说:什么东西都敢叫钰龙裔?你就是个金钱豹!让真的钰龙裔来和我说话!……哎?我就奇了怪了……”老包脸色一变红扑扑的,看得出来时至今日他都很受伤,他被一位猴子教育自己不是“真的”钰龙裔。

“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金丝猴子,好像是传说中申大人的后代,传说十一位大人的主宗后代们,一直都认为只有他们和天地两姓的真人,才能叫做钰龙裔。”青年男子解释道。

“申大人!追随景定大帝的申大人吗?”谢博毅听到这儿有点激动。

“看!年轻孩子们都知道!这就是后来普及教育工作的重要性!我们当时啥都不知道,对历史和钰龙裔文化什么的根本是一窍不通!”韩叔看了看桌上几位说道。

“你不也浑身是毛的,喔就你能是钰龙裔我凭啥不是,你还连人形都化不了呢,半人形我都没见你给咱化过。”老包嗫嚅着,看来他,还是没能对申大人子嗣打击他的那句话释怀。

“当时我们老包一听这话就急了,还是当时年轻啊?!”青年男子端起酒杯敬了老包,二位使酒杯底磕着桌面,“嘭”一下,随后仰脖干了。

“我姐夫随后便带着我上前与那老猴子对话,我和我姐夫不是一族但都是猴宗嘛,咳咳。”

韩叔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见我俩化为原形,我姐夫还与他说了几句我猴宗古语,那老猴子这才打开大门走了出来。”

“结果韩老哥你们……哈哈哈!”青年男子乐呵呵的笑出了声,这一笑逗的老包都抿起了嘴角,青年男子继续说道:“结果你和郝将军在老猴子那儿也不合格!唉!哈哈哈”

“哈哈哈!”一桌生灵都乐的不行,就说过一句话的巨羊,乐的都笑出了眼泪。

韩叔一脸无奈:“老猴子下来瞅了我俩半天,拈起我一撮毛放到嘴里还品了品,呆了半天说:你们不是申家血脉!天啊,这都成了什么玩意儿!滚滚滚……”

韩叔尖着声的模仿完,他自己先乐了,随后一桌生灵连着谢博毅都笑得不能自已,更是引得旁桌食客都纷纷侧目。

“我姐夫也气得不行,我当时就在身边,他原形都炸毛了!”韩叔捂着脸哼哧乐着继续说:“姐夫找我商量,准备请郭大人出面,老猴子不是谁都瞧不上么,看天姓郭大人来了,你能整出个什么花活来!”

“郭大人当时不在,赵老帅听得此事,带着他儿子和一队亲兵就赶了过来,赵老帅是地姓真人嘛,老猴子一开始也同意将望楼交接给我们……”

韩叔缓缓叙述着,谢博毅轻轻打断:“韩叔,赵元帅还有个儿子吗?”

韩叔不急不躁复又开口:“你听接下来,一开始老猴子见着赵老帅非常激动,又是行大礼又是亲手的可亲了,这时赵老帅化着半孔雀形的儿子,是想向老帅问询是吧?”韩叔目光扫了一眼桌上诸位,继续说道:“小伙子他冲着老帅,叫了一声:爸爸。”

“就是这声爸爸,坏了事,赵老帅儿子的生母,赵老帅的妻子周雯大小姐,是孔雀宗人士,而那老猴子,好似对血统十分敏感。”青年男子收拾了玩闹表情沉沉开口。

“那老猴子瞅了瞅赵老帅的儿子,又瞅了瞅赵老帅,脸涨的通红,呆了半天后,指着赵老帅破口大骂:你!贱东西!你也不是个东西!……赵老帅儿子哪能见父亲受此大辱,还是在众将士面前!二话不说,和三个亲兵上前,就把老猴子结结实实的摁住,赵老帅当时也没看明白,准备走到他们身前劝和,“轰”一声,老猴子和赵老帅儿子、连着三个亲兵当场成了飞灰……赵老帅也被炸成了重伤,后来幸得郭大人施救,以精炼出的材料拼凑出如今的身躯来……”

韩叔言至此处,心疼不已。

“老猴子没了,那望楼自动封闭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今时的望楼都是围着老望楼重新修建的,而当时我姐夫一没有完成接管任务,二又害的赵老帅……唉,姐夫和我在赵老帅府前长跪十日,直到赵老帅苏醒后表示与我二位无关,我二位心才稍安,赵老帅胸怀,我弟兄几个实在不可辜负啊。”韩叔端起酒杯环视着诸位,同桌诸位纷纷正色举杯响应,几位一同仰脖干掉往事如风,一切都化为无言。

“哼……”一声不屑的语气传入耳中,谢博毅从沉浸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她看向出声者,原是方才自西而来进入谢君酒楼的少年,从他微微倚靠前台的舒缓身姿看来,他似乎到了有好一会了。

酒楼内嘈杂,韩叔的故事也很精彩,不是深深印在脑海里生灵的哼声,可能还拉不回神游中的谢博毅。

果然,看见此刻依旧面寒如霜冷冷盯着韩叔那一桌的这个少年,谢博毅惊喜非常:“哎!王文!是王文吧!你咋来了!”

韩叔一桌生灵此刻已将气氛收回到桌内,六位互相发烟倒酒互诉衷肠,被谢博毅叫做王文的少年,看着这场面脸色愈发难看,听见谢博毅叫他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少年凶恶眼神一时难以整理好,只得是面向谢博毅,而目光却下移看着前台桌面:“谢,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谢博毅笑的很好看很阳光。

“刚到!看你听得认真……”少年目光变得柔和,声音也很低微。

谢博毅这边已经走出前台,拉起少年的胳膊对着前台里的女子交代道:“田姨我和王文上去了!你辛苦下。”

前台女子抬头麻利的回道:“好的毅小姐!”

王文家不是东炽大城里的生灵,大陈的东土域中部偏东处有个千洞县,距离东炽大城一千二百公里左右,以妖类蜘蛛宗蜈蚣宗生灵等聚居为主,王文家便是出自此县青面蜘蛛宗。

王文的父亲王德曾在东炽城任职多年,期间王文也随父亲在东炽大城定居,王文小学中的两年,中学全部四年和大学中的一年,都是在东炽大城就读的。

后来因宗族内的原因,王德请了东炽府的意思被调回家乡千洞县,王文便也跟了回去,掐指一算至今有四年了吧。

谢博毅和王文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二位同岁且在同级生里年龄最小,一位是同班里唯一一个小县城来的,一位是同班里唯一一个祖上是外族异类的……就此让两位走的越来越近,到最后无话不谈。

谢君酒楼共六层,最上一层里面是大老板办公室,谢博毅拉着王文进入。

“王叔叔前些日进城述职来店里坐了坐,我问起了你,王叔叔说你也很想进城来找我玩呢。”谢博毅应该说的是郭绍宗动身前往太庶山前,聚拢其治下的各宗族主事者入城一事,当然很多生灵包括谢博毅都认为这只是一次正常的述职罢了。

“他一向是最爱随便应付人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王文行为也轻松起来,他走向窗边打开窗户看向了东炽府的方向,窗外不远处一艘巨大的空天械具正在缓缓飞起,王文被吸引住了:“我记得你当时说准备报考空天械具的驾驶员,怎么样了谢?”

“你回老家之后没几星期我就被劝退了,倒是你,是如今考到了在东炽任职的资格回来了还是?”谢博毅姿势非常轻松的倚在椅子中。

“真这么简单就……啊?你被劝退?”王文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博毅:“各科的理论与实践哪样你不是得心应手?我看问题主要在你。”

“嘿嘿,我也不算是长辈们全力培养的孩子,我家就这么个情况咯,不至于活不下去,倒是你……”

谢博毅一脸坏笑:“大学第一年你回去的,如今四年过去,正常计算,今年应该是是太学了吧?太学管的这么松?还是说你……”

“哈哈哈哈!”二人言至此处,不禁“心有灵犀“般朗笑起来。

“回去之后我融入不了老家的氛围,不过一月,我也“被劝退”了。”王文拽过一把椅子坐下后低声回道。

“可惜了啊,研修外族异类社会学方面顶尖的王同学。”谢博毅轻轻叹了口气。

“若我不随父亲返乡,可能我二位今日定不相同,谢,你不会知道我家乡处,排外到了何种地步,即使我们只是接受的教育不同……我家乡处实在不如东炽城的氛围。”王文平静的说道。

“不难想象,如你我二位曾经小学中学的境遇,不难想象。”谢博毅轻声回道。

王文之父是大陈东土的官员,谢博毅家族是东炽城杰出的商户。

不过这可是在东炽大城,大陈东土域上权与贵的顶点所聚合之处,二位的出身算的上是相对普通了。

“我听说去东炽府述职的所有官员,他们的饭食都是在你们家订购的?”王文开口问。

“嗯,吕族长不吃咸,曹族长爱吃骨,车族长喜丹药,焦族长恋琼浆……”谢博毅抬起手掌,数着指头:“王叔叔常点浓汤,我特意交代大厨精心炖煮,东炽府里来取餐时才盛出的。”

“有二十来日了吧?”

“整好二十日。”

“郭大人最后一次露面你可知道是何时?”王文又问。

“十八日前。郭大人平日常来买我做的冰凉丹,当日他一下买了三十颗,我奇怪问他,他笑着对我说路上吃,自那以后就再不曾见过。”

郭绍宗在城中非常接地气,而且同王聚马盛一样都未曾婚娶生子,再加上其治理东土的智慧和独特的魅力,收割了整个东土治下无数男女老幼的倾慕之心,即使冷冽如谢博毅谈及郭绍宗时,此刻都面色微微泛红激动非常。

“谢,我这有个我宁愿它是假的的消息,我们的郭大人已经被西边宋长生那个杂碎,给杀死了……”王文几乎是哽咽着说完的这句话:“而这赵云波至今囚着我父他们,就是为了将所有郭大人关照过的、不服从他赵云波的官员统统处理掉,好让他可以主宰东土!”

“王文!你从哪听说的?这种未经证实的流言不敢乱讲啊。”谢博毅满脸不信,但王文所说的消息放在当下环境,却又被衬托的极为真实,谢博毅盯着王文,急切的等着解释。

“谢,只说一点,以前哪次述职,外市城镇官员能被留在大城超过八日以上?”王文沉沉回道。

窗外楼下喧嚣热闹,谢博毅沉默良久,她心中此刻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天宝城中,此刻酉时过半近尾,戌时开始的山河大宴,已进入最后的检查阶段。

自一百三十年前太庶山山河大宴后,再有一百二十八年前的为送四王分驻东南西北,太祖陈玉靖在天宝举办的第二场山河大宴,之后直到今日,其间一百多年里,天宝塔再没有眼下这般装饰的金碧辉煌过。

以天宝塔广场为中心,包括广场内、以及四方而来交汇围起天宝塔广场的四条主干道、和方圆数十里的露天道面上,都摆出了大大小小的桌案。

大大小小的物资车一辆接着一辆停在路边,有专门侍者等候看守在一旁,只等开席便将车上酒食端出上桌,每十辆物资车又都会设置一处烹饪的场所,场所区域里大厨切墩、大鼎大钟、锅碗瓢盆等一应俱全,所谓钟鸣鼎食。

市民成群结队簇拥在各个天宝塔守卫看守的岗点前,只待戌时,守卫们便会放他们上街入席。

普通市民们可在露天街面上入座,工匠农户学者兵士等大陈的劳动者们被安排在天宝塔广场上,而可以进入天宝塔一层大厅赴宴的,就是大陈七品以上官员,和一些非大富即大贵的生灵们了。

天宝塔广场面积大约为六百万平方米。

在广场正中处有一方约一百六十万平方米、高四十五米的地基培土。

八道九十九级的台阶平地而起,贴着地基培土从八个方往上连通,上行到每道台阶的尽头便是到了天宝塔的第一层。

天宝塔一层开八门,每道门高三百米宽一百二十米,每道门与身下地基培土的边沿相隔二百八十多米,分别对应着一道自下而来的台阶。

所有维持大陈朝堂运转的最高机构,在天宝一层大厅均匀散布。

比如佘珍思管理的大陈大学堂,就设置在大厅西南。

太祖陈玉靖在位时,这高四百八十米、面积约八十一万平方米的天宝一层大厅也常作为朝会地点。

不过,自从西泗王宋长生进入天宝塔后,就再未曾开过朝会了。

四十年前西泗王带兵入天宝城,其部属们迅速控制了朝堂上上下下所有的办事机构。

而西泗王仅登塔当日亮相在诸位面前,表达了他此举实属迫不得已后,就不再公开露面。之后所有指令事务都遵循太祖时期的法令,由徒康、未砦、吴峨、佘珍思等传达经办,一切都平静安稳的使几乎所有普通百姓不觉异常。

再到今日,所谓“清剿乱上奸臣季永铭朱勇为,迎太子陈元驾返”的队伍也在宋呈的带领下,看似是大胜归来……当然,旧太子陈元根本不会回来也是所有官员都能想到的。

就此,西泗王突然也是必然举办山河大宴,与臣下们联络感情。

一切似乎都要往好的、正常的一面发展,很多的官员暗地里都十分看重这次宋长生公开露面,与臣下同庆的机会。

他们都想着就此脱颖而出,毕竟他宋长生铺垫了这么久不就是在等待今天吗?他宋老五登基称帝我等升官发财,就在眼前!

“咚咚咚,呜……”戌时号角声起!山河大宴!开宴!

天宝塔一层大厅的八道门中,每道门内分别走出两位高大的生灵,其一是身高近二百米的紫石怪,其二是身高近百米的松树精。

十六位全身涂白通体呈晶莹玉色,在迷蒙夜空下很是惊艳。他们两位一组,缓慢移动到各组走出之门的右边,一前一后立定站稳,缓缓执起了手中乐器。

“啪!啪!”广场上的烟花也在此刻炸响直冲云霄,好像都要飞到天宝塔顶去了!不多时便在夜空中灿烂炸开,开出一朵朵密集鲜亮的巨大蓬松光团。

天宝塔广场上,有三千位围绕天宝塔基座依次排开的赤石怪鼓手,他们每位都身高过百米体宽近二十米,每位面前的大鼓更不必说,面面直径超过三十米,赤石怪们不需要鼓槌,他们右手高举,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基台上的紫石怪和松树精们,只待两精怪发出第一个音节,他们就用拳头将大鼓及时敲响!

妖类下好几个鸟宗宗主,带着全宗数几千万同族化为原形,衔着大量丝带彩条飞上夜空后将这些讨喜物件向地面泼洒,天宝塔广场上的生灵们纷纷欢呼出声与这些闪亮飘忽的物件起舞追逐起来。就连一些老成持重,此刻路过广场准备拾阶登塔赴宴的老官将们,也都乐在其中纷纷驻足伸手,抓取起面前飞舞的彩条亮片。

“呜!呜呜,呜咚咚咚,咚咚呜咚咚……”

山河歌的旋律,气势磅礴响彻天际,十六只号角声悠扬,三千面鼓声雄壮,光前奏就使几乎所有在场的钰龙裔湿了眼眶。

钰龙裔们纷纷停下动作立正,左手压右手呈抱拳姿态,面向天宝塔方向微微低头示意,天空飞行的鸟宗们也都用翅膀完成了抱拳姿态,悬停着个个缓缓降落在地面,有的也降落在身下同样呈抱拳姿态的巨石怪生灵、巨树精生灵的身体之上。

据传,山河歌是钰龙降临时发出的咆哮,天姓真人的前代们根据更早的古书整理出了其中一句音律为:“一一六一二一一,七七六五三。”

前代们以此句音律为核,在七千多年前,就完成了传唱至今的山河歌。

山河歌是每位钰龙裔生灵幼时的童谣,是入学拉近与同学关系的儿歌,是战士们互相打气的战歌,也是学者墨客们寄托自己情怀时轻声哼唱的旋律……

在大陈有这么一个说法: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说钰龙语,但每个人都至少唱的出一句山河歌来!

“高山知我意!江河亦知我……”

浑厚高昂的合唱声起,更是将现场气氛渲染的无比庄严肃穆!

许久,合唱暂歇,十六号角吹出另一段旋律,代表着可以入席了,三千大鼓也随之敲响欢快的节奏。

街面上广场上的生灵们纷纷入座,侍者们也都麻利的行动起来将丹药琼浆兽肉兽汤等一一端入桌案。

按照礼法,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每个家族都可以派出代表,去往天宝一层大厅向主办者敬酒说吉祥话……

但今天入席的家族没有十万也有八万!这得到几天之后了吧!不少生灵都是成家族的围坐一起,毫无负担的放开吃喝高声畅谈了起来,场面热闹非常!

登上天宝塔的基台,可以真正感受到天宝塔的巍峨,八面四百八十米高墙依次相连,围出八边形的巨大厅室来,而这面积达八十万平方米的大厅也仅仅是天宝塔的第一层而已。

立定看着,八扇大门就像八张巨大的嘴巴,自生灵望见之时,就好似能吞掉你心中所有的恶念和邪欲,使生灵心生敬畏,而在气势上可以匹配天宝塔的生灵,全天下又有几个呢?

想至此处,佘珍思深吸一口气迈出沉重步伐,与吴峨一前一后跟着进厅的庞大队伍缓缓走向了天宝塔大厅。

天宝塔二层,本是旧太子陈元学习之处,西泗王登塔后这里也换了用法,是时起天宝塔二层及以上,非西境老臣不可登上。

二层一间室内,宋呈偎着椅子伸出右臂放于桌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屏气凝神把着宋呈脉象,熊安与一位清瘦女子立于一旁,女子满目忧虑,难掩其面上焦急神色。

“宋将军脉象渐趋平稳,只是如宋将军所说,肖克辛那贼人确定没有近将军之身吗?”老者一边站起身从宋呈耳后拔出一支银针,一边说道:“北地雪山肖家的乱心伤人之法,那肖克辛算是集大成者。”

宋呈轻轻按揉脑袋,脸上表情不太舒服:“白老伯不瞒您说,肖克辛确实大才,不过他第一击被我躲过,再次着了他的道是因有太庶牌楼为辅才被困住,想来此症与肖克辛应无多大关系。”

“肖贼只会使这些烦人手段,我弟何时如这般痛苦过!”女子名为宋晗,是宋呈的亲姐姐,西泗王宋长生的王后。

“宋后不必担忧,早些年我在北王军中行医时,亲历过收服雪山肖家之战,老夫对他肖家的伤人之术早已了然,眼下我出的针灸法一如往昔却并未根除将军头痛病症的情况,我也早早预演过,只是要辛苦将军接下来一切皆听我安排。”白郎中又拔出一支银针,轻轻推入宋呈风池穴处。

“该如何,白老伯尽管说吧!”宋晗非常心急。

“此次大宴,老夫建议将军莫要入席。”白郎中沉沉说道。

“哎!不可不可。”宋呈一急直接抬头摆起手来。

而白郎中似乎早料到宋呈会如此反应,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一边说话一边扎针,他捏着长针,只等宋呈稳定才又缓缓动作起来。

“肖家乱心法专攻我钰龙裔之薄弱,我裔同四关外异族的诸觉中,我裔熟稔于“味、嗅、触、听、视“此五觉,半入门于“心“这一觉,此六觉对我裔生灵体魄施加影响的难易程度按我所言排序,以“味“最为简单,只要入口即为中招,但在老夫看来也最好医治。可若论影响力深厚程度则是反之,灵识若染疾则必得采取非常手段……”白郎中言毕,微微转头看向宋晗。

“我信白老伯手艺,只要不让我缺席此次大宴,皆听老伯安排。”宋呈不待宋晗言语,直接开口。

“白老伯既有两全之法,不妨直说。”宋晗轻轻开口。

见诸位都很期待,白郎中缓缓开口:“肖贼是集大成者,老夫则以最保险手段施法,大宴上静动无序诸裔嘈乱,我恐肖贼在将军识海设下机巧,在此劝将军入席少饮少食。”白郎中捧手微微一礼。

“哈哈哈…就如此耶?我当然可以。”宋呈乐了,可白郎中未予理睬继续说道:“也须少言少语,此为提防“味“祸。”

“这……难道?白郎中,是要我家将军六觉皆闭?”熊安有点心急直接开口。

“不错,将军穿戴完备,也请再勿随意裸露肌肤,提防“触“祸。”白郎中瞧了熊安一眼又看向宋呈,伸出苍老双手在宋呈身上比划着:“我在将军此穴位下一针,可解“嗅“祸。在此一针,可让将军只对我西泗王紫衣可察,以解“视“祸,在此一针以解“听“祸……在此一针将军可能出现轻微嗜睡之感,这是压制识海翻涌的手段将军勿忧……”白郎中一口气说完,站正又是一礼:“今日大宴过,我再为将军诊疗排查一周左右,将军便不会再被头痛之症困扰!”

“如此成了物件家具,倒还不如推了此次赴宴!”宋晗心疼的看着宋呈说道。

宋呈没有接他姐姐的话,而是盯着白郎中沉沉开口:“白老伯,白吉眼下也成了可带兵为我王做事的将军了呢,眼下正与葛奎、钟固、常禹他们有序动作……”

白郎中听此言缩拢了老迈的身躯,佝偻着又是一礼:“宋将军对我儿,对我一家情义,老朽没齿难忘啊宋将军。”言毕白郎中作势要跪,宋呈见此面部放松冲熊安使了眼色,熊安直接抬手拉住了已半伏于地的白郎中。

“害!白老伯我并无他意,想来两地距离书信不便,我只是将白吉那小子的近况说与你罢了。”

宋呈说完又正色道:“还有白老伯,就依你的法子助我,不过略微手下留情,只要可保我在宴上不会因为头痛而失态即可。明白了吗?”

“将军尽管放心!”白郎中得令又是一礼,随后从随身箱中摆出用具动作起来,窗外礼炮声渐渐稀疏,也代表着这场大宴中重要的环节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