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渔村事件·其八
王耀继续前进。
比起调查队所走的正门，王耀所走的这条小路直通村后。
调查队之所以没有选择走这条路，除了道路本身狭窄不适合大规模队伍行进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他们所寻求的除了让村民发生变化的根源，还有对眷族化村民的处刑。
而王耀的目标只有科斯的孤儿。
他没办法阻止调查队，只能先一步找到科斯的孤儿。
至于找到孤儿之后该怎么办，到时候再说。
对于自己的行动，王耀心里其实没有一点底，为什么“之后再说”因为他根本想不到之后该怎么办，科斯的孤儿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对象，身为纯血的上位者，祂即便刚出生也能比普通人强大得多，在游戏中科斯的孤儿是作为BOSS的存在，而且作为DLC出场的角色其强度在《血源》的众多BOSS中也是位列前茅。
就是不知道在剧情里是科斯的孤儿是被格曼单独击败，还是被败在了猎人们的联手之下？
虽然无论哪种情况对王耀来说都没有参考价值。
他既没有格曼那样强悍的单体实力，也没有众多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作为队友。
他想不到自己能拿科斯的孤儿怎么办？
但直觉告诉他，也许自己不用想这么多，说不定自己急匆匆地赶到，然后就被科斯的孤儿一棒子秒了。
虽然有很大可能迎来这可笑的结局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先行动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坐视悲剧就这么发生。
亚楠里的大多居民虽然在他的定义里不能算好人，但也绝不到该堕入绝望的地步，罗奥一家、匠人蒙格斯、杂货铺的乔尔、聚居在猎人工厂附近的外乡人们......
还有玛利亚。
在原作剧情里，对村民的屠杀让玛利亚对自己行为是否正义产生疑惑，科斯孤儿的死亡破坏了格曼在她心中的形象，同时引发了诅咒，让玛利亚在内的所有参与者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得到安宁。
拜尔金沃斯从对科斯孤儿的研究中受益匪浅，血疗与人造神明的技术分别被，首席弟子劳伦斯与校长威廉大师掌握。
从对上位者的研究里，威廉大师看到了混乱与扭曲，他告诫弟子们“敬畏古神之血”；劳伦斯看到了人类进化的道路。
理念的分歧导致二人分道扬镳。
劳伦斯带着与他理念相同的同学来到亚楠，凭借血疗技术与宗教的外衣建立治愈教会。
渔村是一切悲剧的起始，孤儿是开启悲剧的钥匙。
即便在契约者的干预下，亚楠已经提前窥视到了门后的风景，这把钥匙也是至关重要。
至于科斯的孤儿的想法，无论是调查队还是王耀都不关心。
天上下起了小雨，但月光顽强的刺破云层，能见度并没有下降。
王耀在湿软的地面快步前进，调整着呼吸，他已经来到了村子的范围，腐烂的腥臭填满了他的气管，并且随着他的脚步越发浓烈。
不远处是亡命的咆哮与哀嚎，夹杂着癫狂的大笑。
王耀不去理会，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很快他发现情况不对。
他的四周尽是被墨绿色爬满的腐朽木房，在那角落中是月光也无法照到的幽邃，怎么看都是伏击的好地点，王耀一路上也一直在留意，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鱼人的影子。
祂们虽然怪，但绝不傻。
还是说祂们真的相信之前遇到的那队契约者能把所有从那个方向来的敌人都拦下？
他想起了对方投降的果断和离开时的干脆，要是这样这些鱼人眷族是真的惨……
王耀没时间思考，他在和猎人们赛跑，不断逼近的厮杀声逼着他继续前进，穿过房屋，王耀沿着那刺鼻腥臭飘来的方向，一路来到海边。
一路上，王耀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如果不是远处的厮杀声如此鲜明，他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一座被荒废的村落。
疑虑不断冒出又在第一时间被压下。
心中的担忧不断放大，他能顶着担忧加快脚步。
终于他穿过了渔村，来到海岸。
海风吹拂，沙滩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水膜，苍白的月亮倒映其上，海浪规律的起落一遍又一遍。
王耀看到了巨大的尸体和尸体前站着的身形佝偻的苍老鱼人。
对方也看见王耀，却没有动手，眼神中传达出的意思很明确。
“我在等你。”
王耀面不改色地的手悄悄放到了腰间挂枪的位置。
他和这些科斯的眷族之前根本就没有交集，可对方的表现明显就是知道有人会来，然而他在周围却没有见到其他眷族的身影。
这不合理，科斯的尸体正是他们崇拜的根源，也是祂们的神，哪怕这个神早已死去。
为了保护这个神和祂的腹遗子，他们才选择了战斗，但凡有一个想逃跑这个在海边的鱼人村子也不至于被调查队屠戮殆尽。
是其他的眷族此时正藏匿在水中，就等着自己走进他们的包围圈，还是这老鱼人有信心一个人就能对付自己？
王耀脑中闪过多种可能，脚步却没有丝毫放缓，因为无论哪种可能都无所谓，这只是他的个人习惯，他早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只要察觉到对方有对自身不利的行径就一喷子糊祂脸上，然后用螺纹手掌给祂捅个透心凉。
在距离五步的时，王耀停下了。
“你好，外乡人。”
苍老的鱼人对着王耀鞠躬行礼，这个动作着实把他吓到了，对方可是上位者的眷族，在血源的世界框架中上位者的眷族能使用人类没有的特殊能力，在位阶比人类要高。
对方居然对自己行礼？
自己无非就是一个外貌有点出众的普通人，有这个必要吗？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王良一边警惕着一边客气道：
“老人家，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冒昧问一句...您这是在等我？”
老鱼人呵呵笑了起来，湿滑的皮肤在脸上堆出褶皱，说道：
“真是有趣的孩子，居然丝毫不介意我的外貌，你们外乡人都是这样的吗？”
“实不相瞒不全是，毕竟人各有别。”
王耀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厮杀的呐喊比先前更近了。
他直接说：“我是来带走科斯的孤儿的。”
说话的时候他全身绷紧，像是压到底的弹簧蓄势待发，只要哦老鱼人表现出一点动手的迹象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这个距离枪又快又准。
然而老鱼人只是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怜悯。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王耀竟然还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我之前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得到了神谕。”
老鱼人用手指敲击自己的前额，用回忆地口吻说道：“那是在某个瞬间，我知道了自己要等一个外乡人，将神子托付给他。”
“除此之外没有信息，所以我只能一直等，后来来了一队外乡人，我原以为等到了，可我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我只好一直等下去。”
说到这老鱼人展露笑意，真切说道：
“幸好你还是及时出现了。”
听了老鱼人的话王耀没有不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愈发警惕起来，他虽然无法确定对方的话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这种好事轮得到自己？
况且，神谕这东西，在游戏中根本就没出现过。
所谓的上位者也只是更高层次的生命，而非在宗教意义上全知全能的神。
祂们要是真能预知未来，颁布神谕，在苏美鲁时代上位者就不会失去自己的孩子。
往近了说，科斯的孤儿也不会沦为人类的样本。
王耀直言道：“我不相信所谓的神谕，况且你凭什么觉得你在等的人就是我？”
“不会有错！”
老鱼人语气疯狂，比起说给王耀听更像是在自我肯定，他低吼着说道：“就是你啊，不会错的，我很确定，你就是神谕中的那个人，是这场疯狂中唯一的变数。”
“额……好吧，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王耀没想打对方反应长这么大，他挠了挠头，虽说不知道对方的信心从何而来，但至少对自己是没有坏处的，不用战斗就能带走科斯的孤儿这不是很好嘛。要是再说下去，他怕老鱼人一激动要和自己开打。
“请稍等片刻。”
老鱼人在科斯尸体前跪下，口中快速念着意义不明的话语，四周的空气变得粘稠，似乎有东西在蠕动，那早已死去发白的庞大身躯开始蠕动。
幼小的像是章鱼一样的软体动物的幼崽，身上还连着脐带。
肤色惨白，像是水里泡了几天的尸体的颜色。
“请您万分小心，神子还很脆弱。”老鱼人的话中浓浓地关爱与崇敬满溢而出。
王耀想起了自己在游戏被科斯的孤儿抡死的画面，如果这也能叫脆弱那自己应该算什么？
或许是知道王耀没有恶意，这个形态下的孤儿看上去真的如同其他新生儿一样柔弱。
祂并不害怕，反而顺着王耀手爬进了衣襟中。
感觉就像揣着块生肉。
柔软而冰冷。
临走前王耀问道：“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不带上你们的神子从海上离开，以你们的本事到了水里就算是身经百战的老猎人也拿你们没办法吧？”
虽然猎调查队里有格曼这个超标怪，但格曼再强也不可能在海里战胜众多科斯眷族。
不同于游戏中调查队突袭渔村时孤儿仍在科斯的尸体内为诞生，这个世界里渔村村民们不仅提前得知了会被袭击的消息，科斯的孤儿虽然看上去十分脆弱与游戏中的样貌有很大区别但至少能离开了。
为什么他们还要死守村子？
老鱼人像是接受了命运般释然，淡道：“我们的结局早已谱写完成，我们躲不掉命运，就像夜幕下的众生躲不开月光。”
老鱼人的话似乎暗有所指，王耀抬头，看见了巨大的月亮，此时的月亮不再如同来时那般圆润光亮仿佛玉盘，透露着一股苍白。
他想到了某个上位者，月神，或者说上位者【月之魔物】，游戏流程里最后的BOSS。
祂出手了吗？
这样看来科斯的眷族不是没想到，而是做不到，科斯已经死去，无法保护从其他上位者手中保护祂们，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子嗣。
所有的上位者都失去了自己的子嗣，而在苏美尔覆灭后失去新娘的上位者们又无法诞下新的子嗣，从某种意义上这是一场竞赛。
所有上位者都不希望其他上位者的子嗣诞生，从剧情上看月之魔物是上位者中最热衷于对人类世界进行干预的。
如果说科斯的孤儿是开启亚楠悲剧之门的钥匙，那月之魔物就是放大并操纵悲剧的幕后黑手。
原本王耀隐隐有所感觉，这下被证实了，月之魔物真的出手了。
“那我走了，那个……额……祝你好运。”
他想在道别时说点什么，但最后只说出一句像是嘲讽的干巴巴的话。
“神子就托付给您了。”
老鱼人朝着王耀离去的方向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