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戏曲序跋纂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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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西廂記(陸采)

《南西廂記》,呂天成《曲品》著錄,現存明萬曆二十八年(一六〇〇)序周居易校刻本《合併西廂》本、明末閔遇五校刻《會眞六幻》本(民國初年貴池劉氏重編《暖紅室彙刻傳劇》“西廂附錄十三種”之十三據以重刻)。

南西廂記自序[1]

陸采

唐元相微之,蘊抱情癖,假張生以自宣,宋王性之辨之詳矣。自《侯鯖錄》記時賢所著詞曲,而優戲之源始開。逮金董解元演爲《西廂記》,元初盛行。顧當時專尚小令,率一二闋,卽改別宮。至都事王實甫易爲套數,本朝周憲王又加【賞花時】於首,可謂盡善盡美,眞能道人意中事者,固非後世學士所敢輕議而可改作爲哉!迨後,李日華取實甫之語,翻爲南曲,而措詞命意之妙,幾失之矣。

予自退休之日,始綴此編,固不敢媲美前哲,然較之生吞活剝者,自謂差見一班。若夫正人君子,責我以桑間、濮上之音,燕女溺志者,予則不敢辭。雖然,予倦遊矣,老且無用,不藉是以陶寫凡慮,何由遣日?況嘲風弄月,又吾儕常事哉!微之,唐名士也,首惡之名,彼且蒙之,予亦薄乎云爾。書此,不覺一笑,呼童子歌吾曲以進酒。

清癡叟陸采天池自序。

(明崇禎十三年秋烏程閔遇五輯刻校注本《會眞六幻》之“幻住”陸天池《南西廂記》卷首)

南西廂記敍[3]

梁辰魚[4]

樂府變而爲詞,詞變而爲曲,故曲莫盛於元,而猶以《西廂》壓卷。實甫而下,作者繽紛,其餘不足觀也已。姑蘇李日華氏翻爲南曲,蹈襲句字,割裂詞理,曾不堪與天池作敵,而列諸家之末者,豈成其賤工之誚耶?凡曲,北字多而調促,促則辭情多而聲情少;南字多而調緩,緩則辭情少而聲情多。李氏無乃欲便優人之謳,而快里耳之聽也?議者又何足深讓乎?特采存之,以成全刻。若曰毀西子之粧,合習倚門,碎荊山之玉,飾成花勝,繩以攛易,則予誠不得爲之解矣。

仇池外史梁伯龍題[9]

(明萬曆二十八年序周居易刻本《合併西廂》所收《新刊合并陸天池西廂記》卷首)

附 陸天池南西廂記跋[10]

劉世珩

《南音三籟》云:“陸天池作《南西廂》,悉以己意自創,不襲北劇一語,志可謂悍矣。然元調在前,豈易角勝耶?”余按天池《自序》,言其所作,因李日華有《南西廂》而遂成此。雖難角勝元調,不似日華信筆鈔襲,宜其與《明珠》並稱。

天池,名采,字子元,長洲人。《芳畬詩話》謂:“子元年十九,作《王仙客無雙傳奇》。”《列朝詩集》言:“子元少爲校官弟子,不屑守章句。年十九,作《王仙客無雙傳奇》,兄子餘助成之。”《無雙傳》卽《明珠記》,《曲品》謂:“乃天池之兄給練具草,而天池踵成之者。”與《芳畬詩話》、《列朝詩集》之說小異。天池所箸,尚有《韓壽偷香記》、《陳同甫椒觴記》、《程德遠分鞋記》。

此據閔遇五《會眞六幻》刻本,中有訛奪,皆爲定正。前人所謂“四《西廂》”者,卽董解元一本,王實甫、關漢卿正續本,李日華一本,與此本耳。閔遇五銓次《會眞六幻》,以此本爲“幻住”。今同李本,刊入《西廂》附錄,俾世知有四《西廂》也,而不與解元、王、關並列,亦本黃嘉惠所言“薰蕕不可以共器”之意焉。

夢鳳識。

(民國間貴池劉氏重編《暖紅室彙刻傳劇》“西廂附錄十三種”之十三《明陸天池南西廂記》卷末)

附 南西廂記跋[11]

吳梅

吾鄉崔時佩,疾《西廂》原文不便於吳騷清唱,因將王詞改作南曲,時人未之知也。同時李日華好塡詞,輾轉得崔作,竄易己名,付之管絃。於是人知實甫(日華字)有《南西廂》,時佩轉湮沒無稱,卽世所傳《南西廂》刻入汲古《六十種》者是也。梁伯龍云:“崔割王腴,李奪崔席,俱堪齒冷。”(見梁伯龍《南西廂題詞》)蓋卽指此。

天池又以李作爲非,因取張、崔傳重作之,不襲實甫原文一字,頗自矜許。其自序云:“(上略)迨後,李日華取實甫之語,翻爲南曲,而措詞命意之妙,失之遠矣。余自退休之日,時綴此編,固不敢媲美前哲,然較之生吞活剝者,自謂差見一班。(下略)”顧傳中失律出宮及不協平仄處,亦復不少。如《遣鄭》折用【催拍】四支,以【一撮棹】收,通齣無慢曲。《嘯聚》折【薔薇花】引子,《九宮譜》並無此名,不知何本。《閨情》折【行香子】一支,實是北詞,見《詞林摘豔》,而誤作引子用。《遘難》折將【麻婆子】置【泣頗回】前,緩急不倫。此皆顯而易見者。蓋天池實不知律,而好爲大言,以動世人也。

余嘗謂張、崔事作者至多,而佳者特少,要以王、關爲最。自微之《會眞記》後,爲趙德麟【蜨戀花】詞,其後爲《鶯鶯六么》,其後爲董解元、爲王實甫、爲關漢卿、爲睢景臣(睢有《鶯鶯牡丹記》,見《正音譜》),其後爲崔時佩、李日華,其後爲陸天池、卓珂月,此皆元明人之作也。清則有查伊璜之《續西廂》,有碧蕉軒主人之《不了緣》,有盱江韻客之《昇仙記》。其間有未盡見者,要非妙文也。中惟卓珂月《新西廂》,最爲得體,段落悉合《會眞》,而參之以崔、鄭墓碣,又旁證《微之年譜》,雖不能與王、關爭衡,亦不致蹈襲諸家牙慧,頗有勝斯記者。獨張、崔不克團圓,或不饜觀埸之目。而舊時傳奇能不脫團圓套數者,十不一見也,此亦見作者用心之髙矣。

霜崖。

(民國十九年上海商務印書館排印本吳梅《曲選》卷三)


[1] 底本題《南西廂記》。《暖紅室彙刻傳劇》“西廂附錄十三種”之十三《明陸天池南西廂記》卷首有此文,題《南西廂記自序》。

始,暖紅室本作“時”。

[3] 南京圖書館藏明刻本《仇池洞天李西廂記藏本》卷首梁辰魚《李日華西廂序》,與此序略同,見本卷。

[4] 梁辰魚(一五一九—一五九一):生平詳見本卷《浣紗記》條解題。

“而”字後,明刻本《仇池洞天李西廂記藏本》卷首《李日華西廂序》有“用”字。

家,《李日華西廂序》作“眾”。

以,《李日華西廂序》作“彙”。

全刻,《李日華西廂序》作“四帙”。

[9] 題署之後有陽文花章“梁伯龍”。

[10] 底本無題名。版心題“陸天池西廂記跋”。

[11] 底本無題名。

睢,底本作“雎”,據人名改。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