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番外【二】火鸢尾（二）

雨果第五次试图叩开那扇小木门的时候，苏希·柯隆犹疑着打开了一条缝。

“您找谁？”对方眨着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眸子，怯生生地问道。

“您好，我没有恶意，我是一名士兵，在休假，我想......寻个地方借宿——”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地方能容下您。”红鹿苏希·柯隆壮胆上下打量了一番来者，这是一头正值青壮年的黑灰色的狼，哪家鹿会收留一头狼？

“好的谢谢您，”雨果如料想中的一样遭到了拒绝，“不好意思。”他鞠了一躬准备去别处再碰碰运气。或许他应该再多问一句这附近镇上可还有未被炸成废墟的旅店能供他容身。

“等一等。”苏希发现了什么，她才看到来者正拄着一根拐杖，而那左腿上潦草包裹着的破纱布已然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渗出，“您的伤要紧吗？”

雨果这时才低下头发现了问题，但他只是轻轻一笑，“没关系，谢谢您”，继而转身磕磕绊绊地走远了，他看到了那女孩黑亮的眼珠、毛茸茸的垂耳以及树枝般修长延伸的角。他明白自己不该出现在此处给这户小家平添麻烦与恐慌。

苏希反扣上门，惊呼一声小跑向火炉上的铁壶，差点漫出来了......

战争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苏希时不时地想起这个问题。母亲总叮嘱她晚上最好不要点灯，窗户上破旧黑纸漏出的透光小洞被她补了又补，烟囱也不能用......甚至是苏希最喜欢的有星星闪烁的夜晚，也成了长辈口中咒骂的事物——那意味着开着轰炸机呼啸而过的该死飞行员的视野会格外得好。除此之外，如果不是上个月那场狂轰滥炸的战役，逼得他们举家逃散至阴冷潮湿的墓穴一般的防空壕，她对战争二字或许不会那么深恶痛绝——年迈的祖父总会晃晃木床上迟缓的身子说：“没关系，总会过去的，用不了多久。”是的，他们红鹿一家没有青壮年男丁，大家闭口不谈那卑劣的从不曾回来尽责的所谓的“父亲”，因而战争对于他们来说，总会少些骨肉分离之苦——至少在当下来说。从防空壕回来，苏希没想到曾经的小屋竟然在炮火纷飞中幸存了下来，于是他们一家又重归这片纯粹而自由的原野，虽然是饱受磨难，但他们相信在造物主的永久性统领下，不多时这里又会恢复生机一片。

她，苏希·柯隆，将此一切看作上天的恩惠。

因而她总是那么虔诚地做晚祷。不过今天，她在祷告中也替那问宿被拒的陌生士兵送上了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