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缘ll
(一)
一支箭撩过我的头发飞到了我身边的亭柱上,我惊得停住了脚步,只见一小童快步跑到我跟前,向我行礼道歉。
“姑娘对不住,姑娘,是我的手艺不精,让姑娘受惊了,姑娘对不起!”那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我都不好意思了,“姑娘对不起,姑娘对不起!”我摆了摆手,让他离开,“去吧,下次小心一些,不过,”我苦笑,“不过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只见的身后一人轻笑,那熟悉的轻笑声,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了,我从容转身,规规矩矩行了礼唤表兄。
“怎的今日来看表兄了?”那人咧开嘴向我笑。
完了完了,微笑魔咒!
我慌忙低头行礼道谢,“多谢那日表兄救我,鸢鸢无以为报,只能以几罐草药聊表心意,还望表兄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方才闻过味的,想必定是名贵药材补料吧,如此珍贵,表兄我怎会嫌弃?我虽不用上战场,但必要时还是可能会用上,再此先谢过小鸢鸢了。”他倒对我也鞠上一躬,“不过,你就打算这么敷衍我?”他脸变得倒快,“表兄今日想尝尝姑姑的手艺,走吧,一起去皇甫府。”
他也不顾我还没回复,就火急火急的找来小童去备了一坛香酒,那味儿倒是闻得出是纯谷粮酿的。
他到门口向母亲行礼后,便跟在了马车后,自骑一马,随我们一起出发了。
母亲倒也没说什么,我嘟嘟嘴,乖乖闭上了想要说出的话。
饭毕,我那表兄直接和外祖去了议事厅,并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才出来且二人神色皆为不悦。
天色到一晚,外祖却好似知晓一般,饭前便让小厮打扫出来一间客房,我那表兄倒也不推辞,直接住下来。
因饭时我贪食多吃了两口绿豆冰糕,夜里一直睡不着,我便起身披了件上衣,到院里走走消食。
我小心翼翼的拿了掌灯台走到过道,走着走着,我便觉得不对劲儿了,好像有脚步声?!
我不敢回头,大步走。
这么晚了,难道有人不怕死,来皇甫府行窃?
在拐角处,我飞快拐进门栏,屏住气,一点一点的挪动自己的身体。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
我怕的要命,手不停的哆嗦,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灯台掉落。
不料,另有一只手抓到了灯笼。
“小鸢鸢?”
那不慌不忙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我那美人表兄了,我如释重负,“你吓死我了,”我一手披好上衣,一手轻轻抚过胸口。
“我还道哪家贼这么不长眼,敢进皇甫府行窃,怎么是表兄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怎么还不睡?”他轻笑一声,还好还好,这是在夜里,我看不到他的脸。
“又问这么多问题,那这次我一个一个回答你吧?!”完全感觉不到下午那张皱着眼的脸了,“我就是单纯睡不着,想着一个人出来走走,顺便想想事情,你呢?”
“我?我也睡不着啊。”我一顺口直接脱口而出。
“那为什么睡不着呢?”他又轻笑一声,完了!他是看着我夹的绿豆冰糕,我捂住脸,羞死人了!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了一点没什么,怎么,不好意思了?”他仿佛弯下了腰,对着还在发愣的我说,“既然咱们都睡不着,那表兄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这么晚了,我刚想问他,只发觉腰上一热,他的手覆上我的腰,我一惊都忘了呼吸,只觉得重心一倾,不过眨眨眼的功夫,我就被带上了屋顶上。
只是我的脚步不稳,向前一滑,险些要掉下去,那美人表兄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很温暖,覆上我身上轻轻的云锦丝,仿佛要把它的热温全都传给我,只轻轻一拽,就把我给拽回来了,只是我靠在他的怀里。
我只惊的心直砰砰乱跳,且手发凉,不知说些什么好,“站稳些了没?”头顶那声音,不知为何抚平我的不安,我只觉得没有那样怕了,就壮着胆子应他,“不怕了!”
“不怕,我就放手了!”说罢,便真的放了手。
奇怪,我心里却还想着让他多扶一会儿。
哎呀哎呀,怎么可能?我们只不过有着...四次见面,想的太不正常了。
他便拉着我坐了下来。
(二)
我的心又是一惊,顺着身子一抖,一个喷嚏就这样出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我立马觉得身上一暖一一原来是他把身上的披风给了我。
他用他的那双大手极小心的绕过我身上,帮我把披风上的两支带子系好,之后又把长于我身的一半披风围着我裹了一圈,把我着实绕成了一只不好看的"粽子"。
我不太高兴的看了看他的杰作,他却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收回手便说了起来,“要是你今日受了风寒,明日感冒不起,姑姑问起你,你如何回答?”
我不知道该回答他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他太过心细,明明已经快到夏日,晚上的风是无论如何都吹的了的。
他还这样说,我这样想着,身上却又是一紧,“给我穿严实啰!生了病,可别想赖我。”
明明是怕我受了寒,嘴上却丝毫不承认,我心里像是在大冬天里捂着汤婆子躺在被窝里那般温暖,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你可知我为何心烦,小鸢鸢?”终于轮到他来问我了,只是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我心中还是有个疑问的答案,说了出来。
“不会是九皇子又来找外祖麻烦了吧?”外祖为人正直,常年手握重权。九皇子是秦家伯伯的亲姐姐,宫中秦皇贵妃所出的一位有野心的皇子。
因为父亲和秦伯伯的缘故,九皇子似乎很想和外祖搭上线,但几经交涉,外祖觉得九皇子并不心系天下百姓,而且几次言语间表现出了不经意的大不敬,故每每婉言拒交相送。
反倒是经过一次救灾,外祖发现佟妃所出的七皇子,虽不是出身特别显著,但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实干人才。
且在这说盛不盛,说乱不乱的年份,皇帝逐渐年迈,一众皇子对多年不立的太子之位计日以俟,且都皮松骨痒。
在漫长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五皇派,七皇派和九皇派。
大部分臣子都在明面上全力支持九皇子,极少部分老臣还坚定地站在七皇子这边。
只是自从五皇子的生母吴妃薨逝后,一些臣子或多或少的离开了五皇子转去九皇子的阵营,致使五皇子心情郁结,更因为一次宴会,五皇子言语冲撞了九皇子的母妃和家族,只不到数月时间,支持五皇子的臣子大多伤的伤,残的残,严重的直接犯了罪流放,就连五皇子从此也一病不起。
从这件事上,外祖更加确定了要扶持七皇子的念头。
于是此后,外祖明里暗里都是站在七皇子这边,九皇子碍着外祖的身份和秦家皇甫家的交情也就没多计较。
只是这次不一样,夷国来犯,七皇子和九皇子同时向圣上出谋划策,这对他们重要,也对边疆数万百姓重要,无论是谁的计谋,传出去只要成功降夷,必会得到圣心和百姓的拥戴。
只因九皇子的方法太过激进和冒险,外祖这次一如既往地站在七皇子这边,九皇子私下授意秦家伯伯来劝说外祖,只要不插手此事,之后无论如何绝对既往不咎。
可偏偏上朝时,圣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问外祖采纳谁的方法,外祖也只得做答。
一下朝,外祖就飞奔至府中,下令紧闭府门,连报五天病假,这几天更是一直休沐。
“对啊,只是你外祖不想让这大好河山落入一位空有架子,却毫不心系百姓之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他说的是我们?!虽然只是一个"们"字,但在我看来,这个字毫无疑问的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接着他又自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就坐在他旁边认真的听了起来。头顶一片繁星点点,配着他不慌不慢的声线。
只是慢慢的,我的眼皮开始打架了,好困啊......
坚持不住了,就这样在我意识清醒前,是美人表兄的声音送我进入了梦乡,不知是何时,我只觉得睡意朦胧时有人把我轻轻抱起,又轻轻放下,且还帮我盖好了被子,我只一翻身,睡死了过去。
(三)
早上我是被鸟叫声给叫醒的。
先是在床上翻了好几圈,在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唤小橘,只见小橘表情古怪地走了进来,眼角间丝毫盖不住的笑,让我非常困惑。
“你早上多吃了两个豆糕吗?怎么如此开心?”
“小姐,你怎么不先问我,你在哪里?”小橘眯着眼笑着看向我,我在哪?我不在家里吗?我不是在我的床上嘛?
“我这不是在床上嘛?”刚问出口,我就发觉不对劲了,昨夜我是偷偷溜到了院中,和谁看星星来着?我现在……是在床上?是在自己的床上???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转头非常震惊的看向小橘,小橘什么也不说,只是笑,“小姐,我去把你的早膳端到房间来,今天的早膳可丰盛了!”
说完便像股烟儿似的,从我房间走了出去,留我一人满头黑线。
看小橘这个反应,完了,看来又麻烦他了!怎么这里还还不完了呢?
这这这……这…企不是他…他把我给“送”了下来,原来昨晚的触感不是假的,是真的有人抱我!
啊啊啊!羞死人了,我在床上躺下来用被子捂住脸,翻了几个身,又翻了几个身,然后猛地坐起。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觉得不好意思?
很奇怪,努力的平复下心情后,小橘也回来了,端来了好些吃食,我挑了几样好看的,吞下肚后,梳妆打扮了想要去找美人表兄。
只是打扫的小厮们告诉我,表兄刚离开不远,我就和小橘说了一声,跑了出去,准备追上他。
皇甫府周围我都已经非常熟悉了,这几年街上也和悠悠逛的差不多,所以府中佣人们也就放心,我独自外出。
明明时候还早,可谁知今日商贩全都一股脑的冲了出来。
天气明明有了热意,我却仍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再看看街上的铺位,很是奇怪:明明应该是王婆婆的铺位,今日却站了位见都不曾见过的大汉,而且大汉还在卖梳子?!
刘婆婆的水果铺在是在,但是却又换了位浓眉浓毛发的老妇人,身材还略觉得奇怪,这使得我在街上走却觉得十分不适。明明应该很对,但却觉得哪里都不对?
明明离皇甫府不远,但此刻却觉得步步艰难,我越走越不对劲,直觉告诉我,要赶紧离开这里!
我边两手提着身上穿的浮蜀布,头一转,快步向皇甫府跑着,到第二个接口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到拐角处,两名大汉忽地拦住了我的方向。
“此处乃爷爷我俩的地盘,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交出来,不然小心爷不客气!”其中一人皱着浓眉对我说。
什么玩意儿?我刚刚就是走的这条路,正原路返回呢!
“那还真不巧,今天出门我还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没说谎,出门太急,除了别上了发簪,发夹和小耳饰,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带,“要不这样,你们若不嫌弃,我把头上的首饰摘下来怎么样?这些玩意儿是春末的最新款,可以去首饰铺换钱的!”
还是不要惹怒他二人为好,万一干点什么坏事,吃亏的还是在我,我就赶紧把头上手上的事物全都摘了下来,放到地上快速后退三步。
“就这点东西,还想打发我们?”然后他们就凶神恶煞的冲我走来,我想逃,但脚像死死地钉到了地上一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只觉得背上一重,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我的眼睛被蒙上了布,根本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口中被塞了块布,这使得我不能言语,手上也被绑了三道麻绳,连同脚也一样,更可恶的是,手和脚上的绳子连在了一起,只要我稍微一动,手和脚就会有拉扯感,这使得我非常不舒服。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只能保持坐着的姿势,想着如何打开绳子,解开束缚。
我冷静下来,静静分析,只感觉有风抚过,细感更加确定,我的左侧开了扇窗。
外头却不太静,可以细细碎碎地听到有人在说话。
“办妥了,办妥了就要上面放心,这次弟兄们可以发笔大财了。”这个人说话很尖。
“那丫头什么来历,还能骗赎金?”这个人说话略微粗些。
“这可是皇甫家的独外孙女,现在正出风口浪尖上呢,你看那老头怎么处理?两天之内只要送来钱财就可以坐实他的假清廉假正直,不送的话,他绝不舍得她宝贝外孙女,哼。”
“就是就是,这下看王斐这小子的怎么办?只要一砍掉他的左膀右臂,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真恶心。
只是听那人这样说,我大概心里也有些谱了,原来是想借我来诬告外祖!像必定是开了巨价来吧?!
一旦坐实,圣上必会疑心停外祖的职,此时停职,无异于告那些臣子九皇的威风,不行,我得想个办法骗骗他们。
得亏之前的女眷集会我不怎么参加,可以借这个机会让他们认为抓错人了,而且幸好今日所带的首饰并不奢华,反而还很低调,这更好办了。
怎么说呢?得好好想想。
只是现实容不得我多想,只听得"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哟,醒了?怎么不喊啊?喊你的外祖父快来救你呀?哈哈哈哈哈哈…”那尖声之人笑的真难听,说着便很粗鲁的把我口中的布给扯了出来。
“毛病,你们想钱想疯了吧?”我故意不慌不忙的说,只感觉他二人神色变了,我就接着说了下去,“等等,你什么意思?”
上钩了!我在布下白了那人一眼,“有没有眼力见儿啊?你们不会以为我是我们家小姐吧?”我又在布下白了他们一人一眼,仿佛他二人相视一懵,我就趁机说了下去。
“我只不过替小姐出来买个东西而已,你们却想着偷天换日来换赎金?我虽在府中待遇很好,但也不至于让老爷子大价钱把我赎出去,你们算盘打错了!”
说完就假装不在意地叹了口气,“唉,这辈子能伺候小姐,是我的福分,只是没能多陪陪她,还说好后几日去看水灯呢,呜呜呜……”说完就哭了起来,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
“停!停停停!”其中一大汉半信半疑地打住了我,“别给我哭啊,你别骗人,要是知道你骗了我们,小心一会…死的更惨!”他顿了顿,“就算你不是什么小姐?看着待遇也不差,也能换上点钱,给我闭上你的嘴,别叫,也别哭!”
然后二人低声嘀咕了一会儿,相继离开,只留下我一人,相信他们去核实我了,但愿能拖久一点,能拖多久拖多久吧,也只希望外祖不要来救我,但又想着他来救我。
只不到片刻,他们气冲冲的拍门而入,其中一人在凳上坐下,另外一人冲我而来,直接给了我两拳,接着飞来一脚,我吃痛倒在地上,痛得发不出声来。
“你个小丫头片子,口齿伶俐是用来骗人的嘛?真是的,搞得老子心惊肉跳的!”
那人说完,便气冲冲地捏起了我的下巴,然后猛的把我甩到墙边。
我被吓蒙了,片刻后痛感来了,好疼啊!
好像要把我整个人分成两半似的,我的眼皮开始打架了,不行,我不甘心,我还没逃出去呢!
灵贝这个地方这么好,我还没玩够呢!
还有悠悠,我们还要去放水灯祈福呢!
还有父亲母亲,外祖外祖母,还有那位美人表兄…奇怪,我竟还想到他了,哼,还有机会见面吗?
朦朦胧胧,我只感觉外面好吵,好像听到了打斗声,争吵声,又仿佛听到了美人表兄叫我的名字?!不行,我好困,我要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