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万年前
“是的。我每次看到孤竹煜，便会想起愉妃，愉妃也本是个可怜人。愉妃最大的功劳，便是为我生下了孤竹煜这个出色的儿子，孤竹煜从小便天资聪颖，文韬武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相貌长得像已故的愉妃，也就是在我的诸多儿子当中，长得最像圣天的人。我经常把孤竹煜当成我和圣天你的孩子，这也是我立他为皇太子的重要原因之一。”
“啊，长得像我？！像我和你的孩子？！”
闻听此言，重桐的脑子顿时混乱了。
原来孤竹煜除了文韬武略、孝顺孤竹帝之外，是因为孤竹帝把他当成了和圣天的孩子，所以才从小被孤竹帝青眼有加，最终入主东宫。
重桐整个人还在发愣，没注意到孤竹帝已经把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还轻轻抚摸了一下。
“这两天，我们做了那么多事，不知道你的肚子里会不会有了？”
孤竹帝的语气好温柔，满脸洋溢着傻傻的笑。
怎么可能有啊，这两天做了再多的事，也不是和我一起做的，我的肚子里，怎么会有你的孩子。
至于龙圣天，她不过是一个画妖，一个傀儡，怎么可能像人一样孕育孩子呢。
看孤竹帝那满脸期待的模样，他真的好想有一个和龙圣天的孩子啊。
重桐能给孤竹帝造出一个龙圣天来，可以说是已经穷尽了所有的伎俩，若孤竹帝还想今生要有一个和龙圣天的孩子，那恐怕是上天入地，谁也办不到了。
“我的肚子里，应该没有孩子吧？”重桐小心地答道。
“那就再来，我想让你给我生个孩子。”
说着，孤竹帝便俯身亲了下来，重桐本能地闪躲着，她转头了。
那一瞬间，孤竹帝停止了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圣天，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孤竹帝问。
“哦，没什么。”重桐，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这可怎么办？
眼下要叫圣天从画里下来吗？
她知道，刚才孤竹帝要吻下来的时候，只要她喊一声圣天，圣天便会瞬间将她代替，她可以轻易地抽身离去。
若是那样，孤竹帝甚至都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刚才，她为什么没有喊圣天。
也许，是因为刚才她失神了吧。
可是，她为什么会失神？
“怎么今天，你又是这副宁死不从的样子？难道这两天的欢爱，都是我自己在做梦吗？”
可怜的孤竹帝，这两天你所有的经历都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可是却比做梦更像做梦。
孤竹帝满脸懊恼，接下来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从书房走向内殿。
坏了！
重桐心想，孤竹帝定是去看那幅画去了。
龙圣天现在正在那幅画上，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整个元福宫的气氛突然异常的压抑。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重桐突然觉得有点喘不动气了。
算了！
总归是要来的，总归是要面对这一切的，她的心里，也早已经不想再欺骗如此痴情的孤竹帝了。
叫他知道真相也好。
重桐开始有点后悔自己造出龙圣天出来了，孤竹帝知道了真相，这不是给他第二次的打击吗。
反正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既然一定会有一次打击悬在那里，悬而未决，那便早点来吧，总比晚来强。
过了一会儿，孤竹帝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内殿走了回来，一脸阴郁。
“这两天的女子不是你吧？”
“没错！这两天，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是画里的女子。另外，我不是龙圣天，她也不是龙圣天。龙圣天万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她早就死了。”
重桐索性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这两天，孤竹帝高兴得跟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一口一个圣天，，连带她也快被孤竹帝带得晕晕乎乎，进了迷雾般的梦境中一般，分不清现实和梦幻，分不清生生死死了。
如今，是时候该清醒清醒，回归理性了。
“死？！不准你说那个字！”
孤竹帝突然失控地咆哮起来，他捂着胸口心脏的位置，看起来十分痛苦。
“陛下，你没事吧，陛下，你清醒一些，龙圣天一万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她是死在了泰初上清境，谁都找不到她的尸骨，更找不到她生活过的痕迹，就连神族史书中都没有她的死因。”
孤竹帝的眼睛开始失去神彩，眼泪开始流淌，颓然地一下子坐在椅子上，气势全无。
哎，原来孤竹帝竟是一个这么脆弱又无助的人，这倒是重桐一开始没有想到的。
“陛下，就算你在元福宫这广袤无际的内殿里，保存了有关她所有的记载，又能怎么样？你只能找寻她曾经留下的痕迹，曾经活过的记录，可是她真的已经死了，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重桐走到孤竹帝身边，孤竹帝窝在重桐的怀里，哭了一会儿。
“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
孤竹帝突然对自己如此客气和拘谨，重桐都开始有点不适应了。
“重桐，你都看到了吧，其实，我本是一个感情非常脆弱的人，而且我自小体弱多病，更不会帝王驭人之术，我根本不适合做这个冷酷无情、生杀予夺的人间帝王。后来，圣天说我善良真诚，定会爱民如子。我便做了这个皇帝，谁想到这一做，就是一万年。”
“陛下，你太累了，太孤单了，太辛苦了。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你做一件事做得那么长久，那么锲而不舍，那么无怨无悔。”
“真的已经可以了，陛下，你已经做了一万年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孤竹国的百姓，莫不称颂陛下。”
“陛下已经完成了对龙圣天的承诺。现在，孤竹煜可以替你分忧，陛下可以不用再那么累了。”
孤竹帝轻轻地把重桐抱住，看他小心翼翼、一脸不舍的神情，好像抱着一片世界上最容易破碎的七彩琉璃，一根轻轻一吹便会飘走的柔软羽毛。
孤竹帝开始倾诉往事。
一开始，我只是报复，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我和女人上床不过是为了传承子息，后来我发现自己选的女孩子还是和她长得像的。
我看着她们花苞一样鲜活，婉转承欢，使劲浑身解数的讨好我，我把她们当成龙圣天，对她们为所欲为，时而百般疼爱，时而狂风暴雨，时而动辄发怒，所有的怨气、遗憾、不甘，全都加诸到这些妙龄女子的身上。
我网罗天下的美女，或眼神，或体态，或声音，但凡有一点像龙圣天，我就把她们搜集到宫里来，只要能让我找回龙圣天就在我面前的感觉，我不在乎她是什么身份，高门显贵或是贩夫走卒之女，只要她能做到叫我可以骗到我自己，我只要随便使些权力，她就是我的了。
那段时间，我真正地体会到了权力的好处。
我也开始慢慢变得擅于弄权，并精于此道。
一开始有人明里暗里的反对，但是都被我用各种手段镇压或者安抚下去了。
但几年之后，她们很快便呈现盛开之后的老态，与我的龙圣天大相径庭，很快便不能令我找到龙圣天的感觉了。
我不可能再去临幸她们，别说碰一下，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于是，我的后宫里，一座座冷宫鳞次栉比。
每到半夜里，哀嚎声阵阵，那真是太可怕了。
我想过赶她们出宫，可是她们都不想走。
说是，就算我不想见她们，她们还是愿意住在我的宫殿里，老此余生。
我念在春宵几度的情分上，也只能随她们去。
而且，她们中的不少人，也为了生下了孩子。
再过十几年，她们便老态毕现，形容枯槁，然后一个一个的躺在棺材里，被抬进坟墓。
那种景象真是太可怕了。
我的儿女太多了，但等到他们长到20岁以后，看上去比我还要年长的时候，我就不太愿意召见他们了。
我还没有和这些儿女说上几句话，他们就陆陆续续地先我而去了。
生死离别，对我来说，渐渐地变成了一种惯常的麻木。
就这样，过了几百年之后。
我的江山已经坐得坚如磐石，我的人脉和势力扎根整个孤竹国，虽然国人不知道，但是我不需要上朝，便可以牢牢地将每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在整个孤竹国，已经没有人能够反对我的任何想法。
但是，我真的腻了。
我感到自己，真的活够了。
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宣榭宫，弹完了一曲《承云》。
这首曲子我已经一千年没有弹起了，我以为自己已经把它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没想到我手下竟是这么熟练。
经历了这么多女人，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龙圣天。
但是，我发现我忘记的是对她的恨。
我对她的思念，却越来越深。
我想到她已经死了一千年了，便拿起一把匕首，插向了自己的心脏。
一团紫色的幽光迸发出来。
我记得这个光，这是龙圣天紫镜的光芒。
苏纯告诉我，这颗心是龙圣天给我换的。
她救了我，她叫我好好活着。
她当年是为了十方众生才嫁给了木华清主。
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我是她最初的恋人。
够了，这就够了。
知道了这个以后，无论怎样，以后我都不会自己杀死自己了。
“陛下，龙圣天当年，定是有苦衷的。”
“你猜得没错。灵妖族天生灵性，寿命长两万四千年，上古大妖都是天生地养，本身就是王者的存在，无需修炼，因此从无始来，灵妖族便主宰天地。
但是，天道气运转换，万年前，十方灵气枯竭，灵妖族式微，冰族顺业而生，天道欲毁灭十方，气温骤降河水倒流，冰族崛起，欲冰封污垢。
灵妖族联合人族剿灭冰族，但却损失惨重，十二大妖尽皆陨灭。
由于十方灵力进入减期，灵妖族再不可能崛起。但是，灵妖族和人族交往的过程中，发现可以开启愿力时代，用愿力弥补灵气的不足。
一方面，灵妖族命龙族降雨，清洗十方污垢，让有限的灵气挥发。另一方面，灵妖族将人、神、妖三界隔离，强化结界，不同的界面是使不出来力量的，勉强维持十方运转。
和平的时代很短暂。
战死的冰族和灵妖族英魂由于杀戮太多，尸骨中残留的神识尽皆化生幽冥堕魔，最终，魔气外泄，横行十方，神魔大战一触即发。
魔道的力量越来越强，洪水泛滥成灾，灵妖族和人族抵抗不住这种力量，唯有祈求泰初上清境神族。
为阻挡十方江河倒流，清主和灵尊在万年前共同设下了信南山，栓系着十方山川大河。
也是那个时候，清主不顾我与圣天的婚约，执意求取灵尊。
清主和圣天说明了十方的利害关系，圣天最后答应了嫁给清主，做他的清后，将我退了婚。
这不能怪圣天，怪就怪我只是一介凡人，没有清主的能耐，没有改天换地的能力。
我哪什么跟清主比？！
任谁看了都会说，清主和灵尊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重桐听得万年前的往事，感慨万千，“陛下，能否告知重桐当年龙圣天的死因，重桐是替一个朋友问的，他是灵妖族中人，龙圣天的侄子。”
“龙圣天的死因，泰初上清境神族一直秘而不宣，我是人族，亦无从得知。但是，苏纯也许知道，当年，他可是狐族族长，灵尊的侍卫官，神魔大战他也亲身经历，为先锋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