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神学思想的多样性

在前文一开始，我们已经说过罗拉德派并没有一个系统的神学思想，而且根据学者们的研究，我们也可以发现，不同地区的罗拉德社团，甚至是同一社团的罗拉德成员都表现出极大的差异性或多样性。

第一，并非每个罗拉德都拥有上述的所有罗拉德思想。首先是各类罗拉德派的小册子几乎很少涉及这些神学思想，大部分依赖于作者的兴趣及个人的信仰。如《苦难书》（Opus Arduum），是对《启示录》的一个评论，创作时间为1387～1390年，据安妮·哈德森考证，作者为尼古拉斯·赫里福德，是在其弃绝信仰前不久写的。其内容只涉及圣餐礼、偶像和朝圣。《两种方式》（The Two Ways）由罗拉德骑士约翰·克兰沃爵士在1391年所写，文中完全没有涉及教义及教会组织等问题。相反主要涉及的是两种获救或毁灭的方式。又如，在1392～1393年被主教白金汉（Buckingham）逮捕的北安普敦的罗拉德的审判记录，反映了威克里夫派1380和1390年代的思想。在该记录中反映的都是一些点：如果牧师在道德上是罪恶的，他就没有权力完成洗礼和圣餐礼；偶像和受难十字架是偶像崇拜；朝圣是错误的；自公元1000年以来已没有圣徒，而且托马斯·A.贝克特（Thomas A Beckett，1118～1170年，曾任坎特伯雷大主教）和其他现代的“圣徒”都没有权利享有这一称号；给教会的奉献和给托钵僧的救济都是非法的；只有一个神圣的人才能成为教皇；自塞尔维斯特（Sylvester）教皇接受君士坦丁献礼以来已给天主教会引入西蒙主义；牧师不需要被任命，等等。A.H.麦克哈迪指出，“这些文章没有提到化体论、什一税或破门令；也没有说忏悔是无用的，显然北安普敦的这个团体认为它是有效的”。^[45]

其次是各地的审讯记录表明，即使是一个社团内部，其思想也会有差异。如诺曼·唐纳（Norman Tanner）对诺里奇的异端分子进行了分类，60个案例中，45个遭到各类指控。在这45个案例中，29个是关于洗礼的非正统言论；37个是关于忏悔的，35个是关于圣餐的，23是个关于坚信礼的，23个拒绝圣像崇拜，37个拒绝圣徒崇拜，34个反对朝圣，22个拒绝宣誓，32个拒绝斋戒和禁食（abstinence），25个拒绝一些特殊日子，32个拒绝什一税或类似的宗教税。有这些信仰的占到1/2～2/3。^[46]下面是考文垂1486年对8名罗拉德的审讯记录，它们清楚地表明这种思想的多样性。

约翰·布伦斯顿（John Blumston）：1.上帝传给彼得的权力没有直接传给他后来的继承者。2.植物与圣母有同样的价值。3.反对临终祈祷，认为没有炼狱。4.对教堂祈祷是无意义的，因为任何地方都可以祈祷。5.反对朝圣/反对圣像崇拜。6.分配教士的财产给穷人。

理查德·合汉（Richard Hegham）：1.人在临终时要放弃一切善功，最后的好坏完全依赖上帝的恩典（即预定论）。2.反对圣像崇拜。3.最好把本城的圣母像点火烧了。4.救济穷人比向基督及其他圣徒的雕像捐献好，它们不过是死的木头和石头。

罗伯特·科洛塞（Robert Crowther）：1.从不道德者的手里接受的圣餐只是面包和酒。2.任何教士都没有赦免他人罪过的权力。3.反对圣像崇拜/反对朝圣。

约翰·史密斯（John Smyth）：1.人们都应该知道方言的《主祷词》/《万福玛丽亚》和《使徒信条》。2.都必须接受一年的学校教育，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正确的信仰。3.任何教士没有赦免权。

罗格·布朗（Roger Brown）：1.反对崇拜圣母像和海里斯（Hailes）教堂的基督之血；主从未在地上流过血，他也没有母亲。2.拥有异端书籍。3.在四旬斋节吃肉。4.临终不需要忏悔，只需要真心悔改。5.没有炼狱。

托马斯·巴特勒（Thomas Butler）：1.无炼狱，只有天堂和地狱。2.相信一个人无论怎么生活，只要相信上帝，就可以获救。3.反对祈祷、反对朝圣。4.当牧师走上讲坛之时，就如同牧师本人一样知道他即将要讲些什么。

约翰·福克斯（John Falks）：1.反对圣像。2.为什么只给病人和残疾人以圣体，而不给圣血？3.四旬斋节喝牛奶。4.任何教士没有赦免权。5.圣母像不过是些石头和木块。

理查德·吉尔敏（Richard Gilmyn）：1.救济穷人比向牧师缴纳什一税和向圣像捐献财务要好得多。2.有异端书籍。3.牧师在讲坛上讲的没有书上说的好。4.圣餐不过就是面包，是牧师用来蒙蔽人们的。5.牧师只有在做弥撒时才是牧师，此后直到下一次弥撒之前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权（牧师并非神圣，只是一种工作）。^[47]

由此，我们完全可以了解当时罗拉德派思想的多元化与活跃性，仅仅这几个人的思想已经大致体现了后来马丁·路德的主要的改教思想：预定论、唯信称义^[48]、牧师只是一种工作分工，没有特殊权力。同样在考文垂，1511～1512年的一次审讯表明这时的罗拉德社团的思想主要集中在反对圣餐论、反对朝圣、反对偶像崇拜这三条上面。^[49]

第二，即使是同一个神学思想，也有温和派和极端派之分。如关于反对洗礼，前面介绍了有些罗拉德信徒认为洗礼根本没有必要，但有的则认为是需要的，甚至有人主张妇女有主持洗礼的权利。瓦尔特·布鲁特支持该信条的理由是：妇女可以完成洗礼，而洗礼是圣礼功能中最重要的一个，既然她可以完成洗礼因而可以完成其他所有圣礼；妇女可以获得知识，她们和其他有学问的人有责任教育他人；妇女可以做牧师，因为牧师职位是建立在价值基础之上而非任命的。^[50]其思想在东盎格鲁获得了回应。他的思想既是对女性能力和价值的肯定，也是对牧师职位的否定。玛格丽特·阿斯顿对这一问题做了详细讨论。她指出妇女可以传道和传授上帝之言，甚至圣餐礼只是该运动早期的敌对的观察者们，如亨利·奈顿和托马斯·霍克立夫（Thomas Hoccleve）所散布的谣言。他们这么做部分是想描绘罗拉德运动非正常的一面，即胆敢质疑上帝颁布的命令。^[51]

又如哈外兹·穆恩在1430年认为坚振礼和其他所有圣礼都是没用的。但其他罗拉德仍认为这些圣礼，包括坚振礼，如果正当的给予和接受还是有价值的。对于圣像的观点也是如此，一些人是完全的反偶像崇拜者，认为所有的宗教雕像都是偶像崇拜；但也有一部分接受教堂里的偶像的教育意义，认为只有那些将基督和圣徒错误地描绘为富人和世俗者的偶像才是亵渎的。当然也有一些比较古怪的思想也被学者们归入极端派之列，而这些思想及个人是否是罗拉德，还有待考证。如诺福克的南克里克（South Creake）的威廉·科林（William Colyn）的观点，他认为：妇女应该公有，^[52]取消婚姻，人类应该敬拜基督而不是圣父，因为是基督救赎人类，而圣父只是惩罚人类，而且认为自基督时代以来没有灵魂进入天堂。还有托马斯·塞莫尔（Thomas Semer）不承认处女生子（其实在考文垂的罗拉德中也有这种想法），不承认有天堂和地狱、灵魂永生、三位一体、上帝对魔鬼的至高无上、基督的普遍救赎和《圣经》的神圣起源，^[53]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