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重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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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徒

戴沃伦开始了在旗昌洋行管理库存的工作。这份工作对戴沃伦来说,其实是太简单了,几天的工夫,他就对整个工作流程了如指掌,一天的活儿,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干完。剩下的时间,他就去找楼爱波或者陈麦南聊天。时间过得很快,戴沃伦在旗昌洋行工作一晃就快一年了。在这一年里,戴沃伦的中文变得非常流利,时不时还能讲几句成语或者俚语。

王发丹还是经常过来检查仓库,他的老婆要在老家置地,缺钱,他就隔三岔五地往戴沃伦这边跑,当然检查只是个借口而已,把旗昌洋行当成取款机才是真正的目的。一来二去,戴沃伦和王发丹成了谈话投机的朋友。每次王发丹过来,戴沃伦二话不说,先送上一小包银圆,再泡上一壶上好的茶,两人边喝茶边天南海北地聊天,检查的事,王发丹就走走过场算了。在王发丹眼里,戴沃伦是个懂中国人情世故的人,讲的话,做的事,让他感觉非常舒服,一切都做得如此自然,这是个非常融入中国社会的美国人。当然,王发丹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对旗昌洋行没少给好处,每次旗昌洋行有货过海关,偷税漏税的事,短斤缺两的事,都是在王发丹指点下做的。戴沃伦也觉得,有这样的海关官员做朋友,许多事情变得非常简单。

这天,王发丹又来了,陈麦南一起跟了进来。

“王大人,好久没来了。您有好几天没来了吧?我们这儿都挺想您的。”戴沃伦迎了上去,右手伸出,顺便把一小包银圆塞到王发丹手里。送银圆的人动作迅速,接银圆的人接得也非常自然。

“泡茶,泡茶。最近有新来的武夷山茶,在纽约卖很高的价钱。您看,您不来,我们好茶叶都没得喝,您来了,我们才能跟着喝上两口,所以,王大人,您应该多来这里视察。王大人每次来我这里,我就特别高兴。”

“好茶啊。”

王发丹坐下喝了口茶。他把一小包银圆放进了口袋,用手拍了两下,似乎要确定银圆已经放在了口袋里。

“王大人老家的房子建得怎样啦?”

“我老婆来信说快建完了,等建完了,你一定要去我老家房子住住,体验一下我老家的生活。那里还是非常不错的,山清水秀,鱼米之乡,很漂亮。”

“王大人是哪里人?”

“浙江湖州,离广州很远。那里盛产丝绸和茶叶。我们那里的茶叶不比福建的茶叶差,只是那里交通不便,很难运到广州。”

“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您老家看看。”

“你说话算数啊。”

“是,一定。房子是个大工程,好像已经建了很长时间,总算快建好了,也算是完成一大心事。”戴沃伦说。

“不过,我还想为老家建一所学校,唉,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哦,为什么呢?”戴沃伦心想,还想要钱呢。

“老家穷,私塾少,许多孩子都没机会读书。我有幸读了书,中了举才从乡下走了出来当官。我现在做了官,和乡邻们比,算是有钱的了,但也想回馈乡邻,让我老家的孩子们能有读书的机会,以后也能像我那样,中举做官,到外面的世界来看看。”

“王大人有这个想法,实在值得赞赏。捐校助学,我戴沃伦绝对支持。”

王发丹当然明白戴沃伦这个表态的意思,面露喜色,但笑容转眼即逝,眉头紧锁,一副凝重的表情。

“最近我们那里正好有点事,以后可能无法来得那么勤了。”

“这是为什么?我这里绝对欢迎王大人经常来坐坐。”

“我们海关主事调走了,上面把他调到京城里去做事。”

“好事啊!这不,您就可以当主事了呀。”戴沃伦说,“您要是当了主事,我们在您的照顾下,生意就可以做得更好啦。”

“我也以为主事的位置一定是我的,但是上面又派了个副主事,是正七品的官,比我高半阶,从厦门过来的,现在让他代理主事,压着我,明摆着是要让他转正当主事啊。有他在,这主事的位子就轮不到我。”王发丹有点唉声叹气的样子。

“就是那个李大人,是不是?”戴沃伦问。

“是。你怎么知道?”

“他几天前来过这里一次,是来检查的,还很认真呢。说我们漏交了不少税,让我们补,不补还要封掉我们公司。我要跟他说理都没用,好像是个不通情理的人,不太好打交道。”

戴沃伦心里确实有点担心,这个李大人来了之后,改变了许多规矩,他试图塞银子给李大人,却被李大人挡了回来,这让戴沃伦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一直以为,清朝的官员都可以用银子买通,现在碰到了一个不要银子的官员,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同李大人打交道。要是李大人当了主事,以后旗昌洋行或许会有很多麻烦事。

“李大人来了之后,就把一个孩子提到副主事的位子,和我平级,把我夹在中间,显然是要给我小鞋穿,和我过不去。”

“孩子?”戴沃伦不明白。

“就是年龄比较小,乳臭未干,不知道天高地厚,升了副主事后,就开始趾高气扬,自以为是,处处和我对着干。等以后有机会了,看我收拾他。”王发丹愤愤地说。

“那新提拔的副主事叫什么名字?”

“许远,广东本地人。”

“李大人从外地调来,可能也想用本地的人作依靠吧。”戴沃伦说。

“这个李大人确实很一本正经。他一来就到处找事,既要查海关的账,又要制订规则。按照他制订的规则,以后出勤检查必须记录在案,而且同一个地方必须由不同的人轮流检查。所以,我以后也无法经常过来了。我看,李大人就是想找我的茬,把我挤走,这样好由他完全控制海关。”

很显然,王发丹对这个挡了他财路的李大人特别不爽。

“那王大人是不是可以和上面做做工作,想办法把李大人给调到别的地方去?李大人调走了,您不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当主事啦?”

戴沃伦试图帮王发丹想主意,当然,他也希望是这个结果,要是王发丹当了主事,他们之间的默契,可以为旗昌洋行省不少麻烦。

“不行啊,不是那么简单的。李大人上面肯定有人,否则也不会这样从福建调到这里。戴先生你不懂,在我们中国,如果朝廷里有靠山,我要想扳倒他,比搬一座山都难,想都别想,弄不好,会把自己小命给赔进去的。”王发丹有点沮丧,“对了,你倒是可以想想,要是有什么办法让李大人调走,我一定感谢你,也许你认识朝廷里更大的官。”

“我有什么办法?你们朝廷里,我又不认识什么人。不过,我想想办法吧。”戴沃伦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也只能这样敷衍着。

王发丹告辞了。仓库里就留下戴沃伦和陈麦南两人。

戴沃伦:“麦克,你有什么办法?李大人是不拿钱的人,上次来,我给他银圆,被他挡了回来,还骂了我。李大人不是好惹的主,要是他认真起来,我们这些年逃税漏税的事被他查到,不但旗昌洋行要倒大霉,而且我也要倒大霉。我们得想办法把李大人搞掉。”

陈麦南沉思了一会儿,说:“还有不爱钱的人?人无非三种,爱钱,爱色,爱权。爱钱爱色的人,我都不怕,就怕他图的是权,想升官。图权的官最难弄,这种官最难对付,都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在做什么伟大的事业,我最怕的就是这种官。不过,李大人年龄一大把了,还只做这么小的官,再怎么升官恐怕也升不到哪里去,图的什么权?我想,他既然不贪钱,又不大可能图权,那他一定贪色。”

“为什么呢?”戴沃伦问。

“我猜的,你想,他从厦门调这儿,一定要等转成主事后,才会把家眷弄过来,广州是个花花世界,他一个男人在这里,一定寂寞难耐,看见女人都偷偷流着口水,一定想女人想疯了。”陈麦南猜测说。

“既然这样,那我们想个办法搞定李大人吧。”戴沃伦说。

海关检查可能还真有新的规矩,自那以后,王发丹一直没有再来。等到下一次检查,来的是李大人。

李大人干瘦的样子,像个师爷,腰杆直挺,一撮山羊胡子,满脸严肃。陈麦南领着他进了旗昌洋行的仓库。像往常一样,戴沃伦陪着李大人在仓库中慢慢地转来转去,李大人踱着方步,手上拿着一支笔,在一个本子上记录着,时不时点出需要更正的东西。戴沃伦和陈麦南跟在他身后附和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我上次让你们准备的账目,准备好了吗?”李大人问道。

“还没有呢,我们老板罗素先生正好出差,不在公司。”戴沃伦回答道,他心想,“我怎么能让你看账目,一看不就看出问题来了,要是让我们补交税金,旗昌洋行还真拿不出那么多现银,洋行破产都说不定。”

“怎么还没有准备好?上次来检查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你们在中国做事,必须遵守中国的法律规则,让你们把账目准备好,你们就得准备好。你们不按中国的法律法规做事,我今天就可以把你们公司给封了。”李大人对着戴沃伦厉声呵斥。

“李大人,是这样的,账目已经准备好了,但在我们老板罗素先生那里锁着,罗素先生出差前忘了把账目拿出来,我们谁都没有开锁的钥匙。您下次过来,提前告诉一声,我们一定准备好。您就看在我们是外国人的份儿上,对中国情况不甚了解,原谅我们这次吧。”戴沃伦恳求道。

“好吧,下不为例。下次来要是还没有,我就把你们公司给封掉。”

“对对,下不为例。”戴沃伦附和着说。

走到拐角处,李大人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注意到,在角落里,坐了一个正低头看书的年轻女人,小鼻子小眼,生得非常秀气精致。身材小巧丰润,一对饱满的乳房顶着薄薄的裙子,玲珑有致。她注意到有人过来,连忙站了起来施礼,双眼和李大人对视片刻,赶紧垂了下去。李大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女人,上下打量。陈麦南在边上看在眼里,连忙解释:

“大人,这是红月,我老家的人,一个远房亲戚,老公在广州做事,老家已经没有人了,她就出来投奔老公,哪知道刚来城里,老公就死了,一点钱都没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可怜啊,毕竟是老家亲戚,我就让她暂时住在这仓库里。冒犯大人,失礼,失礼。”

“哪里哪里,没有冒犯一说。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嘛。”

李大人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脸上难得有点笑容,看着这个名叫红月的女人站在那里羞羞地低着头,鼓鼓的胸部一起一伏。

“大人那里如果有需要,可以让红月去您那儿,帮您端茶倒水、买菜做饭。红月很勤快的,也很能干,她老住在这边仓库里也不是个事,去您那里,正好可以有个住的地方,还能挣点钱,暂时过渡一下。您也算是帮人个忙。”戴沃伦建议说。

“大人,这是做善事,积德的。如果不嫌弃,大人可以纳她为妾。女人总要有男人的。像她那样,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的,无依无靠,回老家去,还有谁会要她?能做大人的妾室,也是她的福分。”陈麦南在边上帮衬。

“纳妾之事必须同我老婆商量后才行。”李大人非常心动,嘴里又不想就这样答应下来,毕竟在别人面前,他一直像个一本正经的人,“做事的人嘛,总是需要的。这事容我再考虑吧。”

这时,红月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直直地看着李大人,看得李大人的心一阵慌乱,连忙转过头走了过去。

戴沃伦和陈麦南把李大人送出了旗昌洋行。刚走出不远,李大人又折了回来,对两人说:“如果红月真需要做事,我可以帮忙。我来广州尚缺个人买菜做饭,来我这里,确实可以给我帮点忙,我那里也可以帮她解决吃住。”

“好的,李大人这么帮人于危难之中,实在是菩萨心肠,这大恩大德,红月和我,都感激不尽。过几天我就送红月过去。”陈麦南说。

看着李大人的马车远去,戴沃伦问陈麦南:“麦克,你这是从哪儿领来的人?”

“就是我经常去的那个窑子。跟她说可以去给大官当妾,她巴不得呢,这可能是姑娘们最好的出路。”

李大人租了一套带小院的房子,他计划等转成主事后,才把家人从厦门接来,目前就他一人居住,院子显得有点空旷。他没有雇人帮他打理这里,一个人很简单,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回家就是睡个觉而已。

李大人是个工作狂,工作起来很认真,一天的班,东奔西跑地去检查各个进出口商行,给手下布置任务,每天事情一大堆。他每天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反正回家就他一个人,下班是他最不期待的事。

今天跟往常一样,上了一天的班,他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一身讨厌的官服先脱下来,换上舒适的便装。他推开卧室房门,刚捻亮煤油灯,就被吓了一大跳。只见红月亭亭地站在卧室的床边上。

“你怎么在这里?”李大人惊讶地问。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扑扑地跳得飞快。

“大人受惊了,红月冒昧,大人上次说过,需要有人帮忙做事,我自作主张来见大人,久等大人不到,见房门没上锁,就自己进来等大人,有所冒犯。红月乡下女子,不懂城里的规矩,还望大人恕罪,原谅红月年轻不懂事。”

红月微微欠了下身子,紧身的薄裙包着她大大的乳房,就像马上要绷开了一样,她气喘着,胸部起起伏伏,似乎等着她的薄裙一裂开,就会立刻冲出来。

煤油灯忽暗忽明,照着房间里的一对男女。床铺、女人,还有墙上的两个身影,让房间显得异常暧昧,有一种爆发前的安静。李大人咽了口唾沫,浑身发热,像发了烧一样。

“何罪……罪之有……那……那……”李大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语无伦次,显得有点尴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大人,我在这里无亲无故,您能收留我,红月一辈子感恩不尽。为您端水倒茶,接尿倒屎,任何事情,只要能让大人高兴,红月一定不辞。”说着,红月扭动着小细腰,屁股一左一右晃动着朝李大人就挪了过去。

李大人的血都冲到了头皮上,浑身发烫,心跳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他觉得脑袋晕晕的,红月都说到这个程度,已经不能再明显了。他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这么个美人胚子在眼前,又没有别人在场,完全没必要顾忌正人君子的形象。他转过身,迅速关了房门,上了门闩,两步跑过去,一把抱住红月,把脸贴在她的脸上乱蹭。红月也主动得很,一点也不怯场,双臂钩住李大人的脖子,身子直往李大人身上钻,两人站在那里,疯狂地在对方脸上乱啃。李大人一边亲着红月,一边脱了个精光,也把红月的裙子给扯了,然后一把抱起红月放到床上,嘴里不停地叫着“宝贝、宝贝”。

两人做完事后,李大人平躺在那里觉得满身的放松,一阵困意袭来,想睡觉了。红月却一把抱住李大人,身子往李大人的怀里拱。

“大人纳我为妾吧?能攀上大人,我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都愿意。”

李大人全身酥酥的,转头看了一眼边上娇柔的美人,说:“一定,宝贝。等我家人来了,就办。”

红月光着身子一骨碌坐了起来,一个翻身骑到了李大人身上,俯身趴在李大人上面对他的脸又是一阵乱亲。

李大人打起了呼噜。

李大人从此再也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了,他每天归心似箭,一旦事情处理完毕,他就早早地赶回他的温暖窝,那里有红月的身子在等着他,李大人这颗逐渐变老的心,自从有了红月之后,也变得年轻起来。

这天,李大人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曲儿,匆匆地回到家里,还没推开卧室房门,便叫喊上了:“宝贝,我回来了!你想我了吗?”

一进屋看见红月已经躺在床上,被子完全盖住身体,没有应他。煤油灯把李大人长长的身影投射到了床上。

“哎呀,我的宝贝,你天天在床上等我,这样下去,我这把身子骨哪里还受得了啊?”李大人一手去掩门,一手开始扯他那身官服,急匆匆地爬上了床。

“宝贝,我来了。”

说话间李大人钻进了被窝,感觉到里面湿湿黏黏的。

“宝贝,你那么想我啊,想得把床单都搞湿了。”

见红月还是没有反应,李大人心下觉得有点蹊跷,寻思怎么这次红月睡得这么沉,当他一贴上红月的身体,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一手把被子撂翻在地,就看见红月瞪大着双眼、光着身子仰卧在那,脖颈间、手臂上满是瘀痕,从她下体流出的血染红了身下的床单,已然没了气息。

李大人惊恐万状,翻身便滚下了床。靠在桌边浑身直打哆嗦,满脸煞白,嘴唇发紫,呆呆地看着血泊中红月雪白的身子。

“李大人,您玩得太过火了吧?”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后面飘了过来。

李大人一听,吓得半死,心提到了嗓子口,以为有鬼来了,赶忙站了起来想逃,但是没有逃的出路。转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卧室房门已经被推开,戴沃伦和陈麦南就站在门框底下。光线从他们身后投过来,使得两人的脸被罩在暗影下,尤其显得阴森。

“你们,你们……我……我……你……”李大人语无伦次,也顾不得裸着身子站在那里,嘴打着架似的挤出了几个字,“死了,杀的?”

“李大人不要诬陷。没想到,李大人玩性很大,还有这个嗜好,不幸的是,李大人玩房中术玩得过了头,把人家红月给弄死了。可怜的红月,那可是我的老家亲戚啊,我怎么回去和老家的人说呢?”陈麦南悲痛万分的样子,眼泪似乎就要掉了下来,“您看,您满手是血,而且人是死在您的屋里,您的床上。您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们要是拿您去告官,李大人,这次要身败名裂啊。”

“这,这……”李大人全身瘫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边。他低着头,看着他两腿间那根软塌塌垂在那里的东西,满是怨恨,心想都是它惹的祸,恨不得把它给割了。

“有一个办法可救大人。”戴沃伦说。

李大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看到希望的眼神,用哀求的口吻问道:“什……什么?戴先生可救我?”

“大人立刻穿好衣服,马上坐船去南洋。”戴沃伦说。

“这……”李大人犹豫着。

“放心吧,你的家人也会坐船到南洋同你会合。我们的人会安排的。绝对保证朝廷找不到你,你在南洋和家人一定生活无忧。”戴沃伦好像猜对了李大人的心思。

李大人稍微让心情平静了一下,稍做思量,觉得这是他目前唯一可选的最佳方案。他找了块布,把手上的血擦干净,穿上便装,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跟着戴沃伦和陈麦南就匆匆出了门。他知道,这次下南洋,是不会再回来了的。

王发丹又来旗昌洋行找戴沃伦,他已经很久没有来了,今天他心情特别爽,走起路来有点轻飘飘的感觉,他有好消息急着要告诉戴沃伦。

“沃伦,我马上要升主事了。现在上面让我做代主事,把‘代’字去掉是迟早的事。”王发丹高兴得不知道如何形容。

“恭喜,恭喜。这是一个祝贺高升的小红包。”戴沃伦将一小包银圆塞到王发丹手里。他本来和楼爱波在仓库里聊天,看到王发丹和陈麦南进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真是意外,我本来觉得没有希望了,以为这一等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可好事有时候来得就这么突然,就这么快,挡都挡不住。”王发丹把银圆塞进口袋,又摸了摸,似乎在确认银圆没有消失掉。

“王大人在海关履历丰富,资格最老,在广州的洋行,谁不知道您王大人,大家只认您一个人,主事的位置,当然非您莫属。那……李大人去哪里了?”楼爱波问。

“你们不知道吗?李大人逃到南洋去了。他畏罪弃官潜逃,不光他自己跑了,而且还让全家跟着一起逃到了南洋。这家伙,我本来就觉得不是个好东西,不知道上面是谁把他派来这里的,真是长了狗眼,这下好,被狠狠地打了脸。”

“下南洋?犯了什么罪?”戴沃伦明知故问。

“他偷偷纳了个小妾,但没想到他平时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竟有那种变态的癖好,不小心把小妾给玩死了。李大人害怕,举家逃往南洋。这是发给上面的报告里写的。官府已经发通知给南洋国家,让他们一起缉拿李大人归案,但南洋那么大,谁也不知道李大人躲在南洋什么地方,哪里去找?我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哦,是这样啊。”戴沃伦说,“那以后王大人可是要经常过来坐坐。你看,这是天意,你上次过来的时候,还说无法当上主事。旗昌洋行可是个福地啊,你上次一来,就当上了主事。你经常来,说不定以后升个更高的官当当。”

王发丹想着以后可以经常过来捞钱,心里高兴,嘴里却说:“能当上主事已经挺好的了,升官的事,可遇不可求,我平常心。经常过来这里看看老朋友,倒是最主要的。”

王发丹吹着口哨跟着陈麦南走了。出了旗昌洋行的大门,陈麦南问王发丹:“王大人,您有没有想过李大人的小妾是从哪里来的?”

陈麦南这样问了,王发丹自然隐约猜到点什么:“没有想过。是你们安排的?”

陈麦南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李大人哪里有那么大能耐,跑到南洋让官府找不到?戴沃伦先生安排的,戴先生花了许多银子给郑一嫂,让人把李大人全家运去南洋,把他们安排妥当。”

“郑一嫂,就是那个女海盗?”

“对的。”

“戴先生怎么会认识女海盗?”王发丹不解地问。

“当然。戴先生和郑一嫂很熟,您别看戴先生是一个外国人,人家在中国的人脉非常广,白道的和黑道的,都有很好的关系。这些事情,王大人您自己心里有数就是了。现在海关里,王大人最大,以后旗昌洋行的许多事,还得仰仗王大人的大力支持。”

王发丹和陈麦南刚一走,罗素就进来了。他对楼爱波和戴沃伦说:“两周后伍浩官伍先生请客,他的第五房太太生日,你们俩要是有空,就跟我一起去见见世面,开个眼界。”

戴沃伦问:“有五个老婆啊?这位伍先生是何许人?”

罗素说:“五个老婆,这在中国有钱人当中,并不稀奇,人家伍先生毕竟是首富啊!我不是说中国首富,而是世界的首富,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有钱。他是十三行之首怡和行的老板,富可敌国。我们一起去见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