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田字格
魏书看得最多的，是她的背影。
毕业舞会上，黄色的太阳花花瓣裙子，细细软软的头发用彩色皮筋扎的羊角辫，翘起来乖乖巧巧的弧度，抱着崭新的闹钟，扭过头去擦眼泪。
小学低年级，他甚至慢慢遗忘了幼儿园老师的姓氏，却执拗地，用生涩僵硬铅笔字用力地写下她的名字。
喜羊羊封面的田字格日记本上，“小枝”这个名字出现地最勤快。
小学高年级了，他像是最勤勤恳恳的学生，每天都认真复习她的模样。
……
儿时的喜欢，幼稚苍白。
甚至有别的班，或是低年级的小学妹们写下幼稚生涩的情书塞进他的抽屉里。
他捏起情书，想的却是她，她会不会也给别人写情书，或是给她写情书呢。
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她那呆呆傻傻的性子，想必会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吧？
想着就笑出了声，羞红了对面小女孩的脸。
……
他的喜欢，却是沉静又热烈。
初一时，打听到了她的城市，她的班级。
爸爸不肯，妈妈却问：为什么突然想去那个城市？
小小的魏书不说话，执拗地想着，要是去晚了她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初二，魏书终于搬去了那座城市。父母留在原地，那座陌生城市只有他一个人。他是来追随她的。凭着明亮晦涩的记忆。
来到学校，却不是她的班级，才知道原来她们班人满了，于是他成了她的隔壁班同学。
终于看见了她，她个子窜高了不少，模样也改变了不少。
披着头发，穿着校服外套，和同学嘻嘻笑着。
眼睛还是水汪汪的，像水波流转，纯净又自然。和小时候一样。短手短脚，像个瓷娃娃。
那时候，她还寄宿。
魏书的日记，每一页都有她。
每天的早餐，她最喜欢学校的鸡肉青椒粉，会优先点碱面，其次是扁粉，只剩圆粉的话，她就不要了。
她不喜欢吃圆粉，因为有一次嗦粉时把油溅到眼睛里了。
跑早操时，会悄悄记住她的杯子品牌，小心翼翼地买同款。
坐下来时，她会轻轻翘起右脚。
早自习她总是迟到，因为她吃早餐很慢。
她喜欢撩起右边的头发。
她用的洗发水有花香。
她路过篮球场，也会偷偷踮起脚，看看有没有帅哥。
她总是偷偷看言情小说，会捂着嘴巴偷偷笑。有一次被老师发现了，书被没收了，三好学生魏书，第一次偷东西。
蹑手蹑脚地，再把书放在第三竖列第二个位置的桌面上。
为什么要偷回来还给她呢，因为她最喜欢那本小说的男主角了。
她是个迷糊的女孩，丢三落四。初二体育课弄丢了校服外套，一年丢了六张饭卡。初三弄丢三根跳绳，一次钱包，
她又善心泛滥，见义勇为。帮钱不够买饭的陌生人刷卡，帮老师拿篮球绕杆，给同学擦眼泪，足球队教练的四岁小女儿也最喜欢她。
老师说，那个女孩带坏了小枝，翘课打架，抽烟喝酒。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她们俩成绩不差。她们在同学中，也受欢迎。
再说了，除了翘课，其他都是无聊的老师们臆想出来的。
我知道的，小枝常常翘课只是贪玩，嘴馋罢了。
她好像没有最讨厌的人，对每个人都是和和气气地笑。
摔了一跤碰到别人了，会说对不起。买零食会给自己的哥哥买一份，春秋游会纠结很久送父母的小礼物，每天的烦恼是晚上吃什么。
我喜欢这么久的人，这么可爱。
高中，又看见了她，她更加长高了些，模样也张开了，眼睛忽闪忽闪，像炽热的太阳沉进湖底。
她笑地温柔善良，是四月花草初生，鸟啼蝉鸣。
不像三月的阴湿多雨，不如五月的暑意初起，她美好地恰到好处，情恰起。
知道她是走读生，每天从北门进。不巧，我的宿舍窗口正对北门。
这天靠在窗上，出乎意料看见她，她今天来的真早。
小枝平时早上七点零六分进校门，下午两点一点三分进校门。今天……才一点五十呢。
四周静悄悄的，她提着东西，看起来很重。
……
魏书靠在窗前，招摇的树冠微微遮去她的身影。
魏书知道了，不该再等下去了。
……
她谈起她的同桌，怎么脸红了呢。
他那样了解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害羞。
……
她喜欢的零食，他都买了一大堆在抽屉里。
这天，她在广播室，他很惊讶，也很开心。
笑地轻松平和，侃侃而谈，望着对面吃着荔枝果冻的女孩，他手心却出了汗。
……
她在义卖会上卖螺蛳粉。说真的，我很讨厌螺蛳粉的味道，可是她笑地那么开心，我还是凑上前买了一碗。
……
她嗜甜嗜辣。他的口味却清淡如水。
他的背包里，却总会放着几颗糖，或是几包辣条。
尽管他从来不吃，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吃。却把她的每个喜好记得牢牢地，放在背包里，等着她看他一眼。
……
听说她去学画画了
不是想学，不是不会。素描色彩速写他都精通，他学了十年了。
她没有基础，要在高一班。
……
新的一年。
零点，终于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她，可是她的号码占线。
那几分钟里，魏书终于恐慌害怕起来。
害怕她还是被人抢走。
……
她的电话号码他不需要去问，很早之前，他就背的牢牢的。
列表里单独分一组，再置顶。尽管他从没拨过，毕竟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个稍微热心的同学。
……
他永远记住她的生日。在他们“不认识”的那些日子，他也会买来一个小蛋糕，祝小枝生日快乐，最后自己一个人吃掉。
终于，参加了小枝真正的生日派对。
或许这是个机会。
她的房间里，书桌上蜜蜜对着我笑。
好像，在鼓励我，说出来，说出来。
……
她终于跟我有关系了。
终于和她肩并肩。
她冠着我的名字。
“你看，那是魏书的女朋友。”
天知道，我等了多久。
……
这天早上，小枝送早餐给我，我很高兴。
去到她们班时，人不多。她的同桌，景致。神色早不如前几日的春风得意，倒是有些许落魄不安。
她为我出头，我很高兴。
紧紧抱住了她，告诉她，也不仅仅是告诉她。
……
我送给她她最爱的榛子巧克力，可是她摸了摸手心才接过。这个动作是她看见不喜欢的东西时，才会出现。
她不喜欢榛子巧克力了。
……
我带她去游乐园玩。
一切美好地不真实。
……
她到我们班送仪器，同学们的起哄，我第一次觉得那么好听。
……
陪她去看电影，电影情节我全都没听。
我抓皱了衣服，想牵她的手，最后还是没勇气。
……
春游的每一幕，她都可爱地不像样。
她说甜筒上的姜饼人可爱，售卖机边的小猫很可爱，甚至说拐杖糖过山车可爱。
但她很健忘，忘了最可爱的还是她自己。
……
她怎么可以对别人情根深种。
威胁逼迫，或是用过往把她锁在身边，这的确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
可是这很有效，不是么。
我只是担心，我把回忆用完了，还可以用什么把她锁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