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巫棠传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6章 ,琅琊来访

“巫越。”巫棠勒住马后把缰绳放到马鞍上,双手环胸,下巴一抬,指着前面不远处灰扑扑的营帐:“你睡这里。”

巫越抬起眼皮,挑剔的看着那个方向,不太理解道:“王姐,戎城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驻地,这条件未免太过艰苦了?”

巫棠侧目看向他,嘴角微勾,带着点冷意:“军营内,没那么多规矩。”

“王姐,父王让我来,可是以为你会照顾我的……”

提到镇南王,巫棠太阳穴一跳,试探道:“你父王怎会放心把你放到我身边?”

巫越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漫不经心道:“还不是你家丞相大人提前垫了话,我父王倒是挺欣赏他的,他非说让我留下来跟着你学学兵法,就当真把我搁在这了。王姐,你知道的,我父王只有我一个儿子,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我绑在他腰上。”随后似笑非笑的观察着巫棠的表情,没头没尾的道了句:“他对你可真是情真意切啊。”

巫棠瞥了他一眼,脑中却不受控的浮现出华觉那张妖冶的脸,那张脸似乎还朝她笑了笑。

妖孽。

暗骂一句,巫棠对上巫越那双带笑的眼,扬起一抹笑来:“明日寅时来主帐。”

“做什么?”

“学兵法。”

巫越哀嚎的音节还没发出来,就被一个不明物体击中了俊脸,巫棠拍了拍手,眼中泛着寒光:“巫越,兵法第一课,君臣有别,记住了。”

华觉与他们王氏子弟确实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姜炎王身弱,养出了镇南王的野心。随着镇南王野心膨胀,以镇南王为首的南党便处处掣肘姜炎王麾下的王党,巫越与他们的关系也逐渐变得微妙。可君是君,臣是臣,他华觉忠君替王上分忧,担的是臣子的责任,那是他的本分,情真意切?巫棠翘了翘嘴角,相信男人的嘴,她早该在战场上死了无数次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华觉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是站在哪一党派?留巫越在戎城,究竟有何用意?

巫越眯着眼拿下酒袋子,就看见巫棠转身策马的背影,舔了舔嘴角,似乎有一瞬不解:“这是要我离华觉远点的意思吗?”

阿娇适时出现,替巫越接过酒袋,行了一礼后便向巫棠追去,双手递回给了巫棠,让刚要开口夸奖阿娇懂事的巫越看的牙痒痒。

远处传来巫棠的声音:“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要么睡在这里,要么回去大伯伯那里。”

巫越“唰”的抬头,可怜兮兮的嚎叫:“我才不要去南疆!漠北这么多美人儿,我可舍不得回去。”

巫棠气的笑了一下:“南疆美人儿也不少。”

谁知巫越咽了咽口水,幽幽的说:“南疆美人儿都有毒……”

巫棠挑眉,看了眼阿娇:“我漠北美人的巫术,可一点儿都不比南疆美人的蛊术差。”

巫越顺着巫棠的视线看着笑艳如花的阿娇后,诡异的沉默了。

巫棠也索性忽略掉他,看向身后跟着的两位魁梧男子:“宁蒗,穆辞,你们先回营帐。”

宁蒗行礼:“属下告退。”

穆辞面容无波:“王上有令在先,不可让殿下离开属下视线。”

巫棠瞥了穆辞一眼,好笑道:“怎么,本宫前去如厕你也要跟着么?”

冷峻的面庞欲言又止,终是听命:“属下告退。”

半晌,巫棠收了笑,单手持缰掉了个方向,喝道:“驾!”

一声长嘶,枣红马瞬间飞奔了出去,卷起一溜尘土,直到瞧见不远处马桩旁的灰衣男子,才勒住缰绳:“吁——”

巫棠停在了马桩边上,翻身下马,灰衣男人顺手接过缰绳,替巫棠绑在了马桩上,随后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了巫棠。

棕色长发披肩,面容不羁,鹤使,巫棠手下十二近卫之一。

“殿下,我们按照之前的计划,都已安排妥当。”

巫棠颔首,接过字条后撵开,半晌,眼中明灭可见。

鹤使见状,略略挑眉,静立一旁,等着后话。

巫棠面色冷淡的看着晚风吹过稀稀拉拉的野草,发出簌簌声的样子,附身握住被风卷起来的残根,她绸缪已久,成败在此一举,却开口道:“计划有变,人都撤回来吧。”

巫棠松手,眼皮抬也不抬的看着那支残根再次被风高高卷起,飞向了远方。

鹤使收了表情,严肃道:“哪里不对?我去查。”

“琅琊部落那边,有另一伙自称诡藏部落的人,不知双方做了交易,与血蛊有关。最近部落内不太平,凡事小心。”

鹤使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怔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低声道:“可有怀疑的人?”

巫棠对上鹤使的视线,缓缓开口:“十二卫,当心丞相,凡与之交好之人,防之。”

话音刚落,鸦雀俱静,只余风声,鹤使肉眼可见的惊讶,最终哑然拱手道:“是。”

另一伙人……

巫棠眯了眯眼睛,素手缓缓拂过马儿的鬃毛,不知怎的,她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在这个关键时刻,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岔子。

……

稀稀拉拉的简易铺子,席地而卖牲畜的阿爷,手上都是冻疮和茧子,恹恹的坐在毯子上,没什么活气。偶有策马而过赶着大批牛羊群的几个年轻汉子,脸颊通红被冻得开裂,遇见扎成长辫的几个穿着繁复皮衣的女子,她们红扑扑的脸是久经风沙洗礼后留下的沧桑,年轻汉子们停下来耳语几句,便又匆匆策马离去,驱赶牛羊,草原荒地之大,几日难觅其踪。

中原人有良田万亩,有宜人的天气,有发达的官道进行商贸,有完备的学堂和夫子教学,女子有柔软的丝绸可穿,男子有温润软玉可戴。而西域儿郎们被冻裂开的脸颊上,无数细小伤口如跗骨之蛆一般终年不得消退。他们这里的百姓大多如此,因为日常需要放牧,皮肤久经日晒,风沙等恶劣天气造成的,如此勤劳的族群,终年在此苦修,却还要落得个贪得无厌、粗鄙蛮夷之名。

中原一片春和景明,西域却是蛮夷之乡。

西域黄沙遍布,没有能力像中原那般储备过冬的粮食,可行军打仗粮草先行,先是姜炎部落粮草告罄,如今就连最富庶的琅琊部落在秋末已然没什么屯粮了。现在秋天刚过一半,仗还没打,冬也没入,物资却已然匮乏至此。

若当真走到那一步,向中原借粮实属万般无奈。

巫棠静静立于漠北光秃秃的荒地之上,鸟瞰贫瘠的疆土,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阿娇,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巫棠公主,许久不见了。”义渠门深邃的眉眼中带着细碎的笑,古铜色的肤色衬着一身桀骜不驯。

巫棠收回视线,抬头看向义渠门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确实许久不见,待客不周,阿娇,带王子殿下去帐中。”

营帐一合,避风避寒。

巫棠盘膝坐着,姿态放松,专心致志地抱着奶茶碗研究碗周振翅欲飞的猛禽图案,因为离得近,热气上涌,在她睫毛前形成一层浅雾。待半碗热奶茶入喉,身体暖和起来,顺手帮义渠门也打了一碗,阿娇接过,将热气腾腾的奶茶递给了义渠门。

“娄月还念着你。”

义渠门含笑道谢后接过了奶茶,对着巫棠谈起了不相干的话题。

巫棠将碗放回桌案上,双眼闭了闭,罕见的沉默了好一会。

“我......”

“你......”两人同时开口,义渠门哑然一笑,抬手示意巫棠先说。

对于曾经的玩伴,巫棠的心情是复杂的,战场无情,但巫棠还是解释了一句:“镇南王豢养私兵,是我与王兄的长辈,他的事情,王兄默许,不是我能干预的。”顿了一下,巫棠坦荡对上义渠门的视线:“但若必要,我会与镇南王做出同样的决定。”

听到这里,义渠门才坦然耸了耸肩,深邃的眼冰雪初融,露出了从前少年时不羁的神情:“这才是你,若是讲什么虚假兄弟情谊,才是不真诚。”

巫棠笑了笑,没再出声,阿娇站在一旁,有眼色的替两人斟满了一碗又一碗。随着最后一下碗与桌案的碰撞声,义渠门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了看阒静的四周,舔了舔嘴唇,慎而又慎的压低了声音:“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告知你。”

“你要小心,最近在西域活跃着一支试图控制各族部落王室的势力,他们蛮横无理,手段残忍,却又有着叫人难以招架的巫蛊之术,似乎有意搅起整个天下,中原也在他们的预计版图之中。”

巫棠搭在桌上的手指不自在的微屈,回忆起了不少事情,逐渐和义渠门所言重合,想起了巫商身上的的蛊,一股无名之火自巫棠胸腔中炸开来。

“你这样说,是否琅琊部落王室已被控制?你对他们有多少了解?”

义渠门摇了摇头,神情复杂:“知之甚少。”

“报——殿下,监军大人求见。”

华觉。

巫棠下意识蹙了下眉,与阿娇对视一眼,抬了下巴:“叫他等等。”

阿娇退下后,巫棠认真道:“你都知道些什么,尽快告诉我,不止姜炎与琅琊,西域恐有一难。”

义渠门却摊开了手,手腕处一道细小的黑线自经脉往上,延伸至整个小臂:“你记住这条线的样子,以后看到谁的身上有这个样式,”

此话才落,须臾间,万籁俱寂。

华觉敛着眼,往营帐门边一倚,睫毛鸦黑,意兴阑珊。

对上华觉的视线,义渠门张嘴,竟连下意识想接着说的话都说不出,喉头被骨扇穿过,鲜血喷薄而出,双眼睁着,死不瞑目。

“丞相不经传召,私自出入本宫营帐,该当何罪?”

巫棠笑意不达眼底,声音明显带着不悦,阿娇也于此刻从华觉身后走出,冲着巫棠摇了摇头。

华觉缓步走进营帐,抬手将骨扇“唰”的抽出来,义渠门应声倒下,随后华觉半蹲下来,用骨扇前端的利刃挑起义渠门手臂那根黑线,一只细小的黑色蛊虫就这样快速爬了出来,被阿娇手急眼快收进了瓷瓶中。

“他要害你。”

华觉右肘搭在半蹲的膝盖上,不再看巫棠,将骨扇的利刃收起来后,起身行了一礼:“若要治罪,微臣静候。若无他事,微臣告退。”

巫棠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哑声道:“慢着。”

华觉停下离开的步伐,侧首似笑非笑的看过来:“殿下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