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外有山（4）

尹莲却是大吃了一惊，原来秦云早就存了让自己帮他画画的心思，不过她想，反正住在山上也没别的事，画画倒也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小牧每次上山除了画画似乎没别的事可干，而自己这些年住在山上却从来不画画。想想还真是好笑。

“画板其实可以自己做，找一个表面光滑的木板就行。再做个固定的支架。”尹莲说着眼睛往四外扫了一圈，不过附近却没有一块足够大的木板。

秦云却是有办法，他既然指望着尹莲画他，岂能让自己被一块木板难倒？他从工具箱里翻出电锯，就往山下走去。他记得半山腰处有一棵折断的大松树，完全可以锯成一块块木板，两块拼在一起的话，做画板应当不成问题。

不一会儿，画板就做好了。他又用较平的石片将画板上的木纤维打磨干净，使画布铺在上面平整如镜。支架更好弄了，找几根木桩钉成一个三角架，开好凹槽，再把画板下端安进槽眼里，这样子画板就牢固了。再将画布铺在画板上，上下左右用夹子嵌紧，即使山上有风，都不会影响尹莲画画。

秦云做画板的时候，尹莲也兴致勃勃地在一旁帮忙。她觉得秦云其实很可爱，很懂得享受工作。想必再枯燥的事情他都能搞点小情趣出来。

此时大概是下午四点钟左右，不太刺眼的太阳光抚摸着秦云的脸，柔媚而多情。起风了，风吹起她的衣衫紧裹在大腿上，透出健硕而挺拔的轮廓。他赤裸着上身，侧着脸站在大青石上，望着遥远的天边。那里翻涌着一堆被太阳光照得绚烂的云朵，还有一只鹰在云间盘旋，大自然创造的这个世界，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却又相互制约，这，就叫命运。你命中注定摆脱不掉的东西。

秦云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着这一切。他有些害怕，他在山里采药时每时每刻都必须头脑清醒，稍一走神就可能命丧悬崖。这些年他的记忆里都是一些艰苦残酷的画面，从来没感觉到大自然的美。可是和尹莲在一起的这几天，似乎深受尹莲的影响，他心底隐约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对大山的爱，顽强的陡峭的男人的伟岸的爱，像石头一样坚不可摧。

他睁开眼睛，扭脸去看尹莲。尹莲手里握着画笔，端着调色板，正在画布上给自己画画。尹莲的脸安祥而温和，是那种大彻大悟的宁静。尽管岁月的沧桑在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那双眼睛里的清明，依然没有被痛苦所埋葬。

“云兄，我要画你的侧脸，不要再看我这里了。”尹莲抬起头来向他提示道。

“好的。”秦云重又将脸侧过去，望着远方，“莲，最好把背景风光也画下来吧。我感觉这时候的天空好美。”

“会的。”尹莲仔细地审视着画布，重又将目光落在秦云身上，“你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跟大自然融为了一体，很震撼。”说着她从地上拿起相机，咔嚓一声给秦云照了张相。

“画好一幅画大概要用多长时间？”

“这个很难说。要看你对画的态度了，像风景人物写生就比较快，当然效果是简练粗糙的。如果对画的要求高，既要捕捉光感又要画出人的神采，追求细腻生动，画的时间就会很长。怎么，你有点支持不住了吗？用不用停下来坐会儿？”

“不用。我只是随便问问。”秦云在山顶上一站就是一个钟头，他没想到画个画要费这么长时间，感到有点乏味。

“不过就快好了。在自然风光下画画其实最怕半路中止，因为光线随时会变，会对画的色调产生很大的影响。”

秦云对尹莲关于画画方面的事不太了解，不过，他相信尹莲说的是真心话，并非有意刁难他。

当尹莲喊他可以过来看的时候，他心里反倒有点紧张了，不知道尹莲会把他画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很丑？所以慢慢腾腾地从大青石上跳下来，快走到尹莲身边时，尹莲冲他微微一笑，“画得不是很好，别介意啊。”

尹莲仍在往布画上涂抹颜料，只是在修饰风景部分，画布上的秦云堪称完美。被阳光映成古铜色的肌肤，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刚劲有力地竖起，抬着头眺望着远方，眼睛里模糊地映着一轮太阳，还有淡淡的桔黄的阳光在眸子里闪耀。双手叉腰，裤子上的褶皱清晰可辨。他赤着脚踩在山顶的大青石上，活像一尊雕像。

秦云此时看得有些呆了，他没想到尹莲会把他画得这么形象这么传神，嘴唇上的胡茬似乎都是活的，更别说被阳光映红的脸了，仿佛画上的人会回过头来，走向他，和自己来个亲密接触。他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满意？”尹莲扭脸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是太满意啦！”秦云赞叹道，“比相机拍的还好看呢。”

“画画和照相是两回事，画画带着个人主观情感，会有意无意剔除多余的部分，照相就完全是照猫画猫，没得变。”尹莲边说边往画布上添颜料，将那棵大榕树的枝叶画得仿佛能听见在风中发出的轻响。每一片叶子都在舞动，轻盈而柔韧，恰好与画上的秦云的坚如磐石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幅画彻底画好后，尹莲软软地坐回椅子上。这一站就是两个钟头，她也感觉有些累。画布上的颜料因为没有干透，所以她也不急着收起来。隔老远望着，她恍惚又看见了画布前站着小牧，继续在画那幅画。似乎那幅画就是小牧替她画的一样，这种感觉在她心底暖暖的，挥之不去。

“小牧，我就知道我一画画，你就会来。”尹莲柔声地喃喃自语着。秦云递给她一听可乐，皱着眉，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