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如星辰:魏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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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学:一种人格本体论美学

我们说过,玄言清谈之所以在魏晋之际蔚为大观,不仅因为其话语形式的审美化,而且还由于其理性内涵的美学化。为什么这么说呢?主要理由即在于玄学是一种以“自我超越”为主旨的人格本体论体系,也是一种涵蕴着新的自我人格美范式的价值论体系。何谓自我超越?就是个体实现从外部功利世界向自我情性本体的回归;不再是外在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道德节操名誉地位,而就是个体自我的天性、生命、心情、智慧、人格等等成为至高无上的本体。再没有什么比个体自我的超脱、性情的和谐、生命的安乐、智慧的明达和心意的自得这一类的事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了。“自我人格”成为个体关注的焦点与核心。正是在这里,玄学的义理走向了美学。

个体应当怎样活才有意义?究竟什么样的人格才是最美、最理想的?这是魏晋之际人们最关心的、迫切需要回答的时代课题。实际上,这也是一个如何协调个体和社会、“自然”和“名教”、感性和理性之间尖锐矛盾与冲突的问题。当文学敏感到了这一严峻问题却又无法明确解答时,玄学便历史地承担起了这一思想文化使命。

王弼(226—249)在玄学上的基本观点是“以无为本”说,认为“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老子注》第四十章)。王弼所说的“有”,就是一切看得见、听得见、摸得到、嗅得到的具体事物,是整个形形色色流转不息的现象世界。他所说的“无”,则是决定着具体事物现象世界的本体,具体说,既是它们得以产生的最初原因(本源),也是它们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唯一根柢(本质)。王弼认为,世上的万事万物作为“有”,或作为“末”,它们究竟能不能产生,产生了以后能不能好好地存在和发展下去,这不由它们自身来决定,而是最终由这个叫做“无”的“本”(本体)说了算。因此,王弼又讲:“将欲全有,必返于无也。”就是说要保全有声有形的具体事物,使它们能顺顺当当地生存和发展,就不能依靠具体事物自身,而只能返回到事物的本体上来,坚定地守住这个本体,和这个本体合而为一。那么这个作为本体的“无”又是什么样呢?用王弼的说法,就是“无形无名”“超言绝象”“寂然至无”,就是一种超感性、超事象、超现实的普遍绝对的道理,就是一种无偏无执、无形无迹、无识无为、恬淡静寂的形而上境界。王弼认为,正因为“无”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嗅不到,没有任何可以通过人的感觉就能直接把握到的具体特征,所以才会居于一切具体事物之上,达到一种“苞通天地,靡使不经”的“品物之宗主”(《老子微指略例》)的地位,成为一切具体事物的终极根源和最高主宰,即成为它们的本体。如果把形形色色的具体事物称作“子”的话,那么这个本体也就是它们的“母”。这也就是王弼玄学之被称为“贵无”论的原因所在。

不过,千万不要以为王氏所推崇的这个“无”,是一个完全脱离了具体事物(即所谓“有”)的绝对抽象的东西,更不要以为它是一个绝对的空洞和虚无。相反,“无”作为本体不仅不排斥“有”,不仅不跟形形色色的具体事物“分家”,把它们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和它们闹对立,而且它就在自身内无尽地囊括着“有”,囊括着作为“有”的天地万物,并通过它们来证明自己的本体地位,显现自己的本体功能,即王弼所谓“不炎不寒,不温不凉,故能包统万物”(《老子注》三十五章),“夫无不可以无明,必因于有”,并且是“必有之用极而无之功显”(韩康伯《易系辞注》引王弼《大衍义》)。因为很明显,“无”并不能用“无”本身来显明自己,而必须通过“济成”万物来证明自己。万事万物都生机勃勃蒸蒸日上了,才会表明万事万物的本体(“无”)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所以,“无”是体,“有”是用;“无之功”体现为“有之用”,反过来,“有之用”达到了极致,“无之功”也就告成了。可以看出来,王弼玄学的“贵无”论归根结底不仅不抛弃“有”,而且在总体构想上追求的正是“统无御有”“崇本举末”“守母存子”“体用如一”。

问题在于,王弼讲这些多少有点抽象的玄理干什么呢?难道他真的像西方哲学家常喜欢做的那样,是在进行纯粹形而上的概念思辨和建构纯粹的哲学本体论体系吗?当然不是,至少不完全是。他的玄学作为中国传统哲学的一种特定形式,其着重点、落脚点仍然是在“人”的话题上,在人事、人生、人格、人性、人伦、人道等问题的探索上。在他这里,本体论的思辨是以目的论、价值论的重建为旨归的,“纯粹理性”是以“实践理性”为旨归的,“天道”是以“人道”为旨归的。所以,王弼玄学的根本目的就是要通过有无之辩,建构一种新的人格美范式,提出一种他心目的“圣人”理想,以便协调在魏晋之际的每个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个体与社会、性情与伦理、“自然”与“名教”之间的尖锐矛盾和冲突,使个体的人既不脱离社会的伦理原则和名教秩序,不远离外在的物欲世界和功利现实,同时又不至于在伦理名教中扭曲自己,在物欲现实中丢失自己,而是仍保持着自我人格的独立,守护着自然人性的完满,显现着个体生命的本真,体验着内在精神的自由。一句话,他又是超然物外、寂然无为的。正因如此,王弼反反复复地说,“圣人”应当是“以无为为君”(《老子注》二十八章)的,“本在无为”(《老子注》三十八章)的,“与道同体”(《老子注》二十三章)的,“道同自然”(《论语释疑·泰伯》)的等等;说白了,就是认为“圣人”应是这样一种人,他决不挖空心思地追逐功德名利,也不太在意一时一事的荣辱得失,当然更不会沉溺于物欲之海难以自拔;他始终如一地固守在超然物外、寂然无为的本体“无”“道”“性”“一”“自然”。之境里,以一种无形、无象、无识、无欲、无声、无名的静泊姿态,来自由地面对纷繁流变的尘世人间。看起来他简直就像个浑浑沌沌的赤子,对外面世间的一切处之漠然,无动于衷。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圣人”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当然不是,因为他所固守的本体之“无”并不真的是空洞虚无的“无”,而是囊括众有、包统万物的“无”,所以他在(也只有在)自然无为、泊然无欲的本体境界里,在一种不跟外部现实发生矛盾和冲突的和谐情境中,反而可以无限地拥有和享用世俗人间,充分地获得生命的快乐和内心的自由,真正在一种日常生存状态中达到“自我超越”的人生境界。

瞧,这是一种多么理想的人格,多么美好的人生啊!它之所以理想和美好,就在于它把一种庸庸碌碌、忧忧戚戚的平凡人生诗意化、审美化了。人,个体的感性世俗的人,在这种审美化的生存状态中,也发生了转变和升华,成为一种“皆陈自然,至美无偏”(《论语释疑·泰伯》)的理想人格。那么,具体地说,这个“至美无偏”的理想人格有哪些主要的时代性特征呢?

首先,这是一种内守型、超越型的自由人格。我们知道,秦汉时代总体上崇尚的是一种能开疆拓域、建功立业的外向型、事功型人格,霍去病就是一个典型范例;而且那个时代的整个审美文化,也表现为这样一种主体追逐和征服外部世界的豪情与气象。但从魏晋始,特别在王弼这里,那种事功型、外向型的“大美”人格范式已趋消解。王氏心目中的“圣人”已是另一种面貌,他总体上是“以无为为君”的,因而在认识和实践上他都用不着向外追求,都表现为一种内守型、超越型的自由人格。一方面,他是“智慧自备”(《老子注》二章)的,“通远虑微”(《论语释疑·阳货》)的,总之是无事不通无理不晓的,所以他就可以“察己以知之,不求于外”(《老子注》五十四章),即通过内在智慧的自我观照和反省,而不是向外探求,就可获得终极真理;另一方面,他是“心虚志弱”(《老子注》三章)的,“本在无为”(《老子注》三十八章)的,他并不有意识地追逐对象的价值和物质的享乐,而是面对生活中的一切利害得失,荣辱沉浮,竟像个婴儿一样宁静淡泊,超然世外,正因如此,他不但没失去,反而获得了一切。他在无欲无为的存在方式中,消除了因向外追求而带来的种种局限、挫折和痛苦,以一种同世界不相冲突的姿态,真正实现了“物全而性得”或者叫“物自宾而处自安”(《老子注》十章)的最大功利和目的。至此,王弼就完整地“画”出了他心目中的“圣人”形象。

其次,这是一种理性型、智慧型“大美”人格。记得我们在描述秦汉审美文化气象时,用了“大美”这个词。但那个“大美”,是同当时外向性地追逐、占有和征服对象世界的社会历史语境分不开的,因而主要呈现的是一种旨在“润色鸿业”的空间扩张的“大美”,感性直观的“大美”。魏晋之际,“大美”理想虽仍在延续,但已有重大变化。在王弼这里,这一变化突出表现为其重心由外在的感性造型、客观对象逐步转向内在的理性智慧、主体人格。王弼认为,真正的“大美”不是感性的、有形的,“义苟在健,何必马乎!”(《周易略例·明象》)“象而形者非大象也,音而声者非大音也”(《老子指略》),因为像马这种有形有声的东西总是有限的,总是相对的“小”。所以真正的“大”,就不是“形”,而是“用形者”,即产生形、决定形的“无”:“健也者,用形者也。”(《周易注·乾彖》)“无”,有时也训为“道”,所以王弼又说:“夫大之极也,其唯道乎!”(《老子注》三十八章)既然“无”或“道”是“大之极”,那么“以无为为君”,“与道同体”的“圣人”自然也是“大之极”。因为他已经掌握了最高真理,是一个“通远虑微”“能尽理极”的“明物之所由者”,所以他就主要是一个理性、智慧的“大之极”,而不是外形、事功方面的“大之极”;他看起来似乎是“虚无柔弱”的,但实际上却有一种“不知其所由”的智慧之“力”,使他可以在危机四伏的现实中“善力举秋毫,善听闻雷霆”,“锐挫而无损”“独立”而“不改”(《老子指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难怪王弼玄学处处充满了对这种智慧、理性之美的热情呼唤和礼赞:


夫察见至微者,明之极也;探射隐伏者,虑之极也!

能尽极明,匪唯圣乎!能尽极虑,匪唯智乎!(《老子指略》)


圣者即智者,都属“善力”者、“大之极”者,正鲜明地体现了王弼的“大美”理想从偏于外物、事功、感性向偏于内心、智慧、理性的转换。这种转换是王弼个人的思想,也是整个魏晋时代审美文化的基本趋势。

不过,同嵇康比起来,王弼玄学虽然以自然(“无”)为本,以名教(“有”)为末,但他并不真正贬抑名教,相反,他想得更多的是用“自然”去统一“名教”,去保护、维持“名教”,即所谓“崇本举末”“守母存子”之义。他在理论宗旨上兼综儒道两家,并以儒学为宗主,孔子高于老子,也多少可说明这一点。然而嵇康就不同了。虽说嵇康有时候也像是“不信礼教,甚至于反对礼教”,而心里其实“恐怕倒是相信礼教,当作宝贝”(鲁迅语)的那种人,比如他在写给儿子看的《家诫》里,就要求儿子做个谨慎的人,不要像他那样违背礼教,云云。但据此就认定他的反对礼教“其实不过是态度”,只是做出来给人看的,这也未免武断了些。实际上,嵇康对名教进行尖锐抨击,以至于到了“轻贱唐虞而笑大禹”(《卜疑》)、“非汤武而薄周孔”(《与山巨源绝交书》)的激烈程度,并不完全是一种姿态,而是建立在对儒学和名教本身的深刻认识基础上的,认为其主要的弊害就在于对人性自然的压抑和否定:


固知仁义务于理伪,非养真之要术;廉让生于争夺,非自然之所出也。(《难自然好学论》)


儒家所标榜的纲常名教仁义廉耻之类,在嵇康看来是不合人的自然天性的。所以人们对待儒家这一套的最好办法就是——


以明堂为丙舍,以讽诵为鬼语,以“六经”为芜秽,以仁义为臭腐;睹文籍则目瞧,修揖让则变伛,袭章服则转筋,谭礼典则齿龋,于是兼而弃之……(《难自然好学论》)


这些话说得多痛快啊!古代天子宣明政教的地方是停放灵柩的房屋,背诗诵文的话语是鬼一样的声音,“六经”圣典是一些芜秽之物,仁义道德臭不可闻。读经念书会让人变成斜眼儿,学习揖让之礼使人变成驼背,穿上礼服让人腿肚子转筋,谈论礼仪典章则会使人长蛀牙,所以,不如把这一切统统扔掉吧!那么,人应当怎么办呢?就是“越名教而任自然”:


“六经”以抑引为主,人性以从欲为欢;抑引则违其愿,从欲则得自然。(《难自然好学论》)


所谓“任自然”,也就是“从欲”;而所谓“从欲”,也就是让人自然而然地发展天性,自由自在地满足意欲,而反对任何强加于人性之上的东西。不过,也不要以为嵇康是个纵欲主义者。实际上,他的“任自然”说,更追求的是人的一种性情的自然,心意的自得,是人的内心生活的无拘不羁舒放自由。所以,“越名教而任自然”在嵇康那里的另一个说法就是“越名任心”:


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物情顺通,故大道无违;越名任心,故是非无措也。(《释弘论》)


如此说来,嵇康的“任自然”说的意思就很清楚了,那就是主要并非指肉体形骸的感性放纵,而是指内在心情、心性、心意等等的超然自得。在他看来,世间最真实、最可宝贵的东西就是人的自然心性,或者简要地说就是“心”。它是万事万物最高的、唯一的尺度。只要以心为贵,则“是非必显”;“值心而言,则言无不是。触情而行,则事无不吉”(《释弘论》)。所以,人的一生最要紧、最难得的不是别的,而只能是内在心意的满足和自得:


故世之难得者,非财也,非荣也,患意之不足耳!意足者,虽耦耕畎亩,被褐啜菽,莫不自得;不足者,虽养以天下,委以万物,犹未惬然。则足者不须外,不足者无外之不须也。(《答难养生论》)


这样,嵇康就比王弼更明确更自觉地突出了“内心”的本体意义。

值得一提的是嵇康的“养生”思想。他有好几篇谈论养生的文章。从字面意思看,养生就是保养生命使之康寿,重在形骸肉体的修炼摄养一面。这个意义的养生术在中国可谓源远流长。《庄子》外篇《刻意》中说:“此道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彭祖就是神话传说中一个极善养生从而以长寿闻名的仙人。他到底活了多少岁,没有定论,反正说他任殷大夫时,就已七百多岁,却无一点衰老之相。后周游四方,成仙而去。从《庄子》中可知,彭祖的养生就是通过导引之术来“养形”,此亦为道教养生之要义,所以彭祖亦为道教所尊奉。然而嵇康的养生却不尽然。嵇康谈养生,一是为了张扬他“越名教而任自然”的思想,将人生价值的根本从伦理名教放回到个体的生命自然上来,因而带有文化叛逆的某种自觉;二是其养生尤重“保神”“安心”这一面。在他看来,“精神之于形骸,犹国之有君也。……故(君子)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善养生者……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气以醇白独著。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虑”(《养生论》)。这也就是说,真正的养生并不在“养形”,而在于内在心意的不为物累,个体精神的旷然自由。由此可知,嵇康的养生论依然是其“意足”“自得”观念的一种发挥,是建立在以“心”为本的理论基础上的,与道教所说的养生不可混为一谈。

也正是在这样的理论基础上,嵇康提出了“有主于中,以内乐外”(《养生论》)的重要思想,这使他的玄学更加走近了美学。他讲以“心”为本,或者说“有主于中”,就是主张人的内心是衡量人生状态的唯一根据和标尺。但这是否意味着人的内心是与外物截然两分绝对隔离的呢?非也。恰恰相反,这样正保证了人不致与外部世界发生这样那样的冲突,也避免了因种种冲突而遭受这样那样的伤害和痛苦,从而使人在一种主与客、内与外的和谐相得中体验到生命的自足和快乐。从人与世界的认知关系说,它超越了单纯依靠理智来运作的局限性,因为在嵇康看来,“识而后感,智之用也”,亦即事事处处都先诉诸理智的分析和判断,而不是用心去感悟,这样一种把握世界的方式实际上是“世之所患,祸之所由”,没什么好结果的。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呢?就是“不虑而欲,性之动也”,也就是不用理智分析而是在心性的自然感动中达到对事物的体悟。嵇康认为这样才会真正把握对象的本质,才会“遇物而当”,实现“通物之美”(《难养生论》)。再从人与世界的功利关系说,它也超越了单纯的意志行为的片面性。嵇康说:“终无求欲,上美也。”(《家诫》)还说:“善以无名为本。”(《释弘论》)善的东西,美的东西,都是跟名利欲望之类无干的。但这并不是说人什么也不要做了,完全的超尘绝世了,人其实可以交友,可以当官,可以跟世俗社会好好相处,只是不要为了获取某种私利才去这样做,即所谓“文明在中,见素表璞;内不愧心,外不负俗;交不为利,仕不谋禄”(《卜疑集》)。嵇康认为,只有用一种无欲无志的淡泊态度对待现实人生,才会实现真正的“志”和“欲”,让个体在世俗人间体验到内在的快乐和自由,始终处于“虽无钟鼓,乐已具矣”(《养生论》)的人生至境。

显而易见,嵇康所向往的“至人”同王弼所塑造的“圣人”一样,都是魏晋时代重建新的价值、重塑新的人格这一历史文化需要的思想产物。但二者又有所区别。相对说来,王弼的“圣人”,其范围更偏于权力阶层,而嵇康的“至人”则更属于士人群体;前者的权谋、理性、智慧因素居多,后者的心性、生命、审美意味尤浓;前者的人格美形态偏于内省型、智慧型壮美,而后者则在坚守人格壮美的基础上有了较多的心性自由的优美色彩。从审美文化的发展趋势看,如果说王弼玄学以理性人格的壮美范式置换、超越了秦汉时期感性直观的“大美”形态的话,那么,嵇康玄学则以其“越名任心”的鲜明旗帜,成为审美理想从智慧型壮美人格向以“心”为本的优美型文化趣尚演变的中介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