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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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却日渐骄横跋扈

只可惜身为皇子,他的婚姻大事并不能由自己做主。

没有一个,令他中意。

当她的牌子被送到了潜邸时,黎谨修欣喜若狂。

打从她进府之后,他独宠她一个,再没谁能入得了他的眼。

再之后,他称帝,封她为贵妃。

她却日渐骄横跋扈,行事狂妄,在他面前告她状的人越来越多。

孟嫣从不会替自己分辨,只是一昧的与他吵闹。他对她的嫌恶,也日渐加深。

甚至在她晕倒之后,他还曾疑心她是在装病闹事。

可眼下看着她病中虚弱的模样,又想及她在梁成碧面前委曲求全的情形,黎谨修只觉得胸口有些闷疼,对穆桑榆的厌恶之情也减了几分。

“近来前朝事务不断,孤无暇旁顾,连你病了,也不知道。”

口中说着,黎谨修握住了穆桑榆的手。

小手细腻柔滑,依旧是记忆之中的柔若无骨,他微微用力,捏了一捏。

他做的自如,穆桑榆却吓了一跳,不及细想,就把手抽了回去。

这黎谨修今儿吃错药了吗?

“陛下朝政繁忙,臣妾身子不过小事,怎敢劳陛下挂心?”

听她口中这得体合宜、滴水不漏的言辞,及那仓促抽离的小手,陆昊之只觉心头有些失落。

眼前的穆桑榆,倒越发贴合那女德标准的温良贤淑模样了,然而她话里话外的冷淡疏离,都令他分外不适。

以往,只要两人在一处,她总是会自己主动靠过来,撒娇撒痴,与他谈天说地。

他从来不必费心去琢磨话题,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难道,云筱柔那件事,对她打击当真如此之大?足令她性情大改?

若是如此,那也只因她对他用情至深。

想到这里,黎谨修的心便更软和了些。

穆桑榆自然不知他心底如何想法,如知晓了他这番心思,必定又在心中大翻白眼,嘲讽陆昊之当真是臭不要脸。

“之前,孤在园子里,只是同那云筱柔说了几句闲话,并无旁事。”

黎谨修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穆桑榆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黎谨修同她说这个干吗?

她可是记得,无论上辈子还是自己这次重生醒来之前,自己同他理论之时,他都气急败坏的说她管不着他的事儿。

她微微侧首望去,却见黎谨修面上神色尴尬,耳边竟还有些红了。这可真是大稀奇!

或者,这位年少英才的天子是在试探她?

穆桑榆秀眉轻扬,越发柔顺的笑道:“陛下哪里话,之前一切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身为贵妃,不该这般不懂规矩。臣妾已然知错了,往后再不会犯。想来,林氏已入选天子宫嫔,不过早晚之事,算不得什么。臣妾已向贤妃说明,将云筱柔安置在永寿宫。”

既是黎谨修喜欢贤良,她就表演贤良,横竖不亏。

黎谨修听她的话,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儿,她到底是装的,还是当真不在乎了?

“爱妃,无论如何,你都是孤的贵妃。”

爱妃?

这亲昵的称呼,几乎令穆桑榆后脖子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黎谨修到底是怎么了?

她狐疑的抬首看去,却看黎谨修那双乌黑深沉的眼眸之中,并无半分她熟悉厌憎之情。

她有些恍惚,半晌才回过神来。

之前,她和黎谨修也曾有过静好岁月,坐看春花秋月,静听夏雨冬雪。只是年岁太过久远,久到她几乎不记得了。

但那又如何呢,穆桑榆漠然的想着,他终究是……他的心必然是属于云筱柔的。他们这段旧情,只不过是陪衬罢了。

再说了,哪怕她现下还是宠妃,黎谨修还不是一样疑心她装病欺君——虽然她的确是在装病。

罢了,她懒得去琢磨黎谨修心里如何想法,就乖乖当个老好人贤良妃子,享受荣华富贵。

好人能长命百岁,看那梁成碧书里的结局不就是?

想着,穆桑榆竟不管黎谨修,径直倒在了床上,拉过被子捂住了脸,轻轻说道:“臣妾累了,陛下也有政务在身,臣妾不敢久留陛下。”她这一番举动,落在黎谨修眼中,却成了娇憨之态。

“你既是累了,孤便先回养心殿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黎谨修轻笑了一声,起身离去。

却在走到门上时,他忽想起什么来,对宫女阿莫吩咐道:“盯着你们娘娘按时吃药,若她不肯吃,到养心殿来报与孤。”

穆桑榆在被子中听见,不由在心底里哀嚎起来。

她虽是医学世家出身,却自幼极怕吃苦药,这一次她不过是装病罢了,却被黎谨修摁头去吃药!

荤腥不能食,却要去服药,这一回她是亏了还是赚了啊?!

这场风波之后,长春宫一日无事。

穆桑榆余下的饭食果然被御茶膳房换成了清粥小菜,连她宫里的小厨房,也被黎谨修下旨勒令不许做大鱼大肉,吃坏了贵妃娘娘拿他们是问。

到了晚上,阿莫便端了熬好的汤药过来。

穆桑榆闻了闻那汤药的气味儿,却觉这并非什么治疗亏虚的方子,而是一贴暖宫活血、滋阴养颜的好药。然而她记恨着夏侯宇害她不能好吃好喝,整碗药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倒进了房中的兰花盆栽之中。

这事儿没第二个人知道,阿莫是她心腹陪嫁,又知她是装病,当然不会去报信儿说嘴。

当夜子时,穆桑榆睡得正香,却忽被一阵孩童啼哭声惊醒。睡梦之中,一阵尖利的儿啼,将孟嫣惊醒。

她睡眼朦胧,却惊出了一身冷汗,扬声呼唤:“阿莫!”

今儿是阿莫值夜,她撩起了帐子,满眼关切的问道:“娘娘,哪里不舒服么?”

穆桑榆摇了摇头,问:“这是谁在哭?”

阿莫想了一下,回话:“想是间壁的和安公主,这两日听梅嫔娘娘说起,公主好似有些不大安泰。”

和安公主?

穆桑榆大梦初醒,脑子一时不大灵光,想了一会儿,却猛地一拍手。

她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这位和安公主说起来,可是宫里的小贵人。

她的生父是黎谨修的同胞兄怡亲王,黎谨修诛杀摄政王之时,怡亲王为其立下了汗马功劳,有扶龙之功,却在征伐之际中了毒箭,后不治身亡。

怡亲王妃思夫心切,竟悬梁自尽,殉情而去。

偌大一间怡亲王府,霎时间家破人亡,独独留下一个乳名豆蔻的小小姐。

黎谨修深念其父恩德,对这个幼年侄女自然恩遇有加,不过三岁幼龄便封其为和安公主,接入宫中抚养。

这等金尊玉贵的小人儿,在宫里原本该衣食优渥,呵护有加。

可如今宫中并无皇后,太皇太后久居定国寺礼佛未归,高位的嫔妃只有贤妃梁成碧与贵妃穆桑榆。

梁成碧未等皇帝开口,便先告说自己协理六宫,分身乏术,且并无为人母的经验,恐怠慢了公主,黎谨修便将公主放在了长春宫。

依着穆桑榆以往的脾气,一心都扑在黎谨修身上,那是没什么耐性去抚养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幼童的。

所以,她又把和安公主托付给了依附于己的梅嫔。

梅嫔多年无宠,不过是借着长春宫荫蔽在宫中度日,面上她对穆桑榆唯命是从,背地里却又是另一番心思。

和安公主不是天子之女,如今身份虽尊贵,前途却是个未知。

再加上这小姑娘许是因家遭巨变受了些刺激,不能说话,受了什么委屈也说不出来,梅嫔私下便时常苛待于她。

穆桑榆记得,依着剧情,后来云筱柔“偶然”发现了和安公主受到虐待一事,并挑到了黎谨修跟前。

黎谨修当然大发雷霆,将自己禁足三月,小公主便被收到云筱柔膝下抚养。

而亲自抚养公主的梅嫔,却并没被如何惩罚,云筱柔甚而为她求情:“梅嫔姐姐也是受了贵妃娘娘的淫威压迫,不敢不从。”

如今想来,这两人当真没有勾结?云筱柔发觉公主遭遇虐待,怕也是有些内情的罢?

可笑自己上辈子智商再度陷入低洼地,竟无知无觉。

她对公主的确谈不上好,可她也没养过一天!

梅嫔才是养母,竟是毫发未损!

长夜寂静,小公主那尖利的啼哭声如一把钢刀,划破夜空,直令人心中发毛。

穆桑榆坐起身来,两手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了一番,开口吩咐:“阿莫啊,去梅嫔那里,把和安公主抱来。”

阿莫有些诧异,往常娘娘可是最不耐烦小孩子纠缠的,但转念一想今日娘娘这性子改了许多,便也没有多问,答应着出去办差。

穆桑榆便披了件衣裳下床,踏着绣花拖鞋走到了窗边,推窗望去,只见夜凉如水,明月当空,漫天星子如长河,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虽不知前路如何,但她相信,按部就班的经营铺垫,她势必能活出一个别样的人生来。

梅嫔所居的乐志轩里传出一些骚动,而后穆桑榆便听那女童的啼哭声越发近了。

她便关上了窗户,重回床畔坐下。

少顷,阿莫便抱着小公主走了进来。

和安公主在阿莫怀中依旧大哭不止,身上只裹了一条半新不旧的毛毡子。

穆桑榆一见这情形,禁不住说道:“这初春夜里寒凉,怎么也不给小公主裹的厚实些。”

阿莫撇了撇嘴:“小公主在那边,夜里就盖这么个旧毛毡子睡觉。奴婢过去时,梅嫔娘娘跑过去,还想阻拦呢。”

穆桑榆自她怀中接过孩子,却看这小丫头哭的声嘶力竭,小脸憋得通红,几乎就要背过气去了。

她心中一动,伸手摸了摸孩子额头,果然一片滚烫。合着,和安公主发烧到了这个田地,梅嫔竟然不管不顾。

孩子半夜啼哭,远近皆闻,自己若无所举动,明日起来名声又不知要坏到什么地步。

穆桑榆一面想着,一面替孩子量体温。

一探之下,果不其然,小公主是着凉了。

也是,初春夜里,这么小的孩子就盖着一条毛毡子,能不受凉么?

穆桑榆心中思索着如何给孩子医治,说了几样药材,命阿莫去备办。

她会医术,长春宫库房里一向常备各种药材,阿莫又是打小跟着她的,耳濡目染也习得些医术药理。

只须臾功夫,阿莫便熬好了汤药送来。

穆桑榆捧过汤碗,双眸轻阖,指尖有丝丝白气冒出。阿莫见着,忍不住说道:“娘娘三思,今日可是第二回了,怕是、怕是于您身子有损。”

穆桑榆这桩本事,最是耗费心血元气,不可常用。

白日形势紧急,那是无法可施,眼下为了这个孩子,还要再用一次么?

穆桑榆睁眼,面色果然有些疲惫,她摇了摇头,“这孩子烧的太厉害了,如不用些非常手段,怕是要落下病根。”

想起来,上辈子的和安公主是有些不大灵光。

她慢慢将药吹凉,喂小公主服用下去。

和安公主吃了药,脸上那异常的红晕逐渐退去,渐渐安静入睡。

穆桑榆又替她把了把脉,见入体寒气逐渐退去,方才放心。

她坐在床畔,看着安睡被中的小小孩子,圆圆的苹果脸,圆嘟嘟藕节似的小胳膊,小嘴还不时吐着泡泡,瓷娃娃一般的玉雪可爱,心底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触了一下。

上辈子,她曾怀过一胎,却逝于宫廷纷争。

枉她一身精妙医术,却无法挽回自己的孩儿,自那之后她越发歇斯底里。云筱柔说她这样恶毒的女人不配有孩子,所以上天惩罚她,把孩子收了回去。

她真的恶毒么?除了争风吃醋,和云筱柔抢男人之外她还做过些什么呢?

穆桑榆茫然的想着,这件事已不会再令她心痛了,只觉遗憾。

她轻轻抚摩着小公主的额头,许是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温软,小丫头自睡梦里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