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向土著医生求医的白人
人类学家埃德弗拉·F. IM.特恩曾在英属圭亚那的马库斯印第安人中生活过一段时间。他描述了当地被称为“peaiman”的土著医生的活动以及他们与邪恶的“kenaima”精灵斗争的事情。特恩将这些土著医生描述为歌手、魔法师、演员和腹语术者,他还允许“peaiman”带领自己进入迷狂状态。
在与大草原上的马库斯印第安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有一次我有些轻微地头痛和发烧,而一位我曾经努力与之建立友好关系的“peaiman”(土著医生)想为我提供治疗。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绝好机会,所以我接受了。夜幕降临一两个小时以后,我带着我的吊床到了这个人的住处,并在那里把吊床挂了起来。按照要求,我还带来了满满一袋子的烟草叶,它们被浸泡在一葫芦水里,然后被放在地上。此前,已有人为土著医生拿来了一捆从大草原上砍下的绿树枝。房子的入口也被堵上了,我们被完全封闭在房子里了——草原印第安人的房子通常都是有墙壁而没有窗子和烟囱的。火熄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除了土著医生和我自己,房子里大约还有30个人,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是受到一个白人将要被实施豌豆法术这种新鲜事而被吸引过来的。我们都躺在各自的吊床里,而我则被特别警告不许把脚放在地上,因为“kenaimas”(精灵)就在地上,如果我被它抓到的话,它就会对我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
一切都准备就绪,但是行动都暂停了,稍后我们才明白,原来是土著医生不好意思在一个白人面前进行工作。我尽力使他安心,并向他保证我绝不踏出吊床半步,也绝不看任何东西——这个承诺在全然的黑暗当中其实很容易实现,我还保证我绝不去碰任何可能触碰到我的东西,这样他才开始继续工作。接下来,仪式开始了。
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屋子里很安静,但是这静谧突然被爆发式的、特别恐怖的大吼大叫声所打破,这些叫喊声充斥着整间房子,震动着墙壁和屋顶,一会儿变为有节奏的吼叫,一会儿转变为好像从远处传来的低沉的咆哮,这种声音在接下来的6个小时里不绝于耳。问题像是吼出来的,而答案也好像是喊出来的。词汇和语句、问题和答案,此起彼伏,紧密相连,喊声从未间断。对我来说,我对马库斯语知之甚少,所以我不明白这些喊声的意思,但是我能了解一点其中的含义,这是因为一个懂英语的马库斯小男孩将他的吊床挂在靠近我的地方,尽力通过小声耳语把意思告诉给我。他解释说,现在土著医生正大声地向精灵喊出问题和要求,而精灵正在吼叫和咆哮着回答问题。
在这疯狂的喧嚣当中,不时地有一些声音,最初是低沉的和不清晰的,后来逐渐聚集起来,仿佛是一些有羽翼的动物从远处飞向这座房子,掠过屋顶并且重重地落在屋顶上,一会停歇,一会又出现,好像又有同样的有羽翼的动物飞过、落下。当每一个神秘的动物到来和飞走的时候,我脸前的空气都好像被那些翅膀驱赶开并置换了,这其实就是精灵正在到来和离开。
每个精灵到来的时候,其叫声最初都好像从远处传来,非常不清晰,但是声音逐渐越来越大,当它落在屋顶时,声音达到了最高点。每个精灵到来的第一件事都是一边发出花哨的声音,一边在地上的葫芦里舔舐一些烟草水。当它们舔烟草水的时候,土著医生就不停地叫喊,直到精灵愿意回答为止。每个精灵自我介绍并保证不找我麻烦之后就呼啸着飞走了。它们通常以虎、鹿、猴子、鸟、海龟、蛇以及阿卡瓦和阿雷库纳印第安人的样子出现。它们的声音在口音上稍有不同,而且它们都以对应各自形式的声音叫喊——奇怪的是,所有的声音都比较嘶哑。
这(其实)是一段聪明的腹语术表演。这长长的一整段声音都是从土著医生的喉咙里发出的,也有一些是从他妻子的喉咙里发出的,而奇迹就在于这个人能够一直使他喉咙里的声音持续发声长达6个小时。我后来发现,精灵翅膀的呼啸声和它们落到屋顶时的重击声,都是通过有技巧地抖动枝叶茂密的树枝并把它们重重地摔在地上而模仿出来的。那些树枝在离我的脸非常近的地方扫过,造成了风拂过脸的感觉,而且曾有一次,树枝意外地扫到了我的脸,我的牙咬到了一些树叶,这让我发现了它们是什么。在仪式快要结束时,我几乎快要失去知觉,我感到有一只手放在我的脸上,正如现在被证实的那样,那是我患病的危机。
这一切对我所发生的效用都是非常奇怪的。我停下来听身旁的小男孩解释,然后很快我就进入了一种非常舒适的深度睡眠和昏迷状态,土著医生使用的方法可能与催眠术相类似。我仿佛被悬挂在一个嘈杂的地方,仅仅剩下一点对噪声发出原因的比较迟钝的惊奇感,还有就是不太强烈地、徒劳地想要记住噪声发出之前是否还有一段空闲的想法。在噪声时而停歇的阶段,土著医生应该就在这空档时间里彻底昏了过去,而且好像在远处发出声音,这时我的意识也恢复了一半。但是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噪声又再次响起,我就再一次逐渐地进入昏迷状态。
最后,临近凌晨的时候,噪声最终停了下来,我也彻底苏醒了过来。人们把栅栏从房门口挪开,我则冲出去奔向大草原。那是一个狂野和漆黑的夜晚,外边下着瓢泼大雨,雷鸣不断,不时地有闪电滑过远处帕卡拉马山脉以上的天空,在黑色的天幕中清晰的映照出黑色山峰的崎岖边缘。我没戴帽子、没穿鞋,也没穿外套在暴风雨之夜的拂晓之时闲逛了一会儿,感觉到在封闭和充满噪声的房子里度过一个夜晚之后,草原、夜晚和暴风雨看起来都异常的新鲜和令人愉快。
在这里恐怕就不必再说我的头疼其实根本就没有治好的事情了,但是土著医生坚持说我的病一定会被治好并跟我索要报酬。他甚至造出了一个精灵,一条毛毛虫,说是那就在他的手拂过我的脸的时候,从我身体里抓出来的疼痛根源。我给了他一面价值4便士的镜子,他也就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