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大有深意
“那是什么？”北山对利奥问道。
山坡上四起的滚滚尘烟，遮蔽了大半片天空，让他看不清尘烟之下，迅速袭来的究竟是什么。
策马伫立在一旁的利奥，神色却显得格外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了眼前这番景象。
他轻声解释道：“赫尔其山的另一边，就是奥罗帝国管辖的西部高原，不过他们对国境周边的土地，掌控的并不严密。那里地形复杂，山脉连绵，常有盗匪出没，而这些盗匪又不敢去招惹奥罗帝国，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跑到我们这边来打秋风。”
“这么说，也就是敌人了。”北山点点头。
利奥也点了点头：“是啊，他们几乎是科威比特每隔一段时间的保留‘节目’”。
“需要帮忙吗？”虽然眼前就是精锐的四星骑士团，但北山还是特意问了句。
而果然不出北山所想，利奥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既然是邀请你过来看节目的，怎么能让客人上阵呢？”
北山嘴角不禁上扬，随即轻松地说道：“那我就好好的看看吧。”
“放心，四星骑士团可不是浪得虚名，这些盗匪虽然狡猾，但在我们面前，也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说话间，远处的尘烟越来越近，北山已经能够听见杂乱的脚步声，盗匪的身影在烟尘中时隐时现，他们骑着马，挥舞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冲来。
“全军都有，列阵！”当距离大概还有不到三里的时候，利奥向四星骑士团下达了命令。
“陛下万岁！”随着一道齐声响应，三千位魔法师组建的骑士团，立刻形成紧密的阵型，阳光在他们的盔甲上反射，形成一片片耀眼的光斑，眼神冷漠的毫无情感，似乎已经把眼前的盗匪看成了毫无生命的靶子。
北山对此有一点看不懂的地方，于是对仍旧一脸平静的利奥问道：“利奥，你不派人迎上去吗？”
“哦？为什么？”利奥却反问。
在北山看来，利奥的反问就像是个战争菜鸟才会问出的问题，对方从山坡上冲刺而来，裹挟着巨大的势能，如果不提前让一部分人马上前阻拦一下，那么巨大的冲击力很可能让阵型在一瞬间溃散，而一旦阵型被冲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能让敌人拥有优势，这是对战时的常识，北山之前和凯兰数次战斗时，都是提前做好安排的，所以他对利奥的反问感到疑惑。
听着北山的说法，利奥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解释道：“可这不也是敌人想要的么？于我而言，所谓对战就是因地制宜，敌人从上而下的冲击，肯定就想着我会派人上前阻拦，但我偏偏不会这样做。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对方前往劫掠的必经之路，所以既然我做好了准备，为什么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呢？”
利奥的话让北山一愣，口中喃喃自语：“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他细细品味着利奥的话，恍惚间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回想之前每次和凯兰对战的时候，他的策略总是围绕着如何抵消或削弱对方的优势进行，却从没想过可以提前准备好一切，去打破凯兰的计策。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一束光照到了自己的脑海中，利奥的话看似简单，却无疑对他内心产生了冲击。
北山恍然大悟，是啊，如果之前自己就能想到的话，那么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绝不会进入回廊山谷去拦截，把部队就放在下廊镇，以逸待劳的等着凯兰前来，而不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那么那场中关大火也大概燃不起来了。
而且，当时如果不主动进入回廊，在下廊镇那样宽阔的地域，就算凯兰让那几个魔导师释放火焰，也不会导致全军覆没的下场，部队不会拥挤在一起，一有情况就可以散开。
北山看着利奥，突然隐隐觉得，这场所谓的“节目”，绝不只是让他来看看那么简单，对方用不着做这种看似无意义的事情，就如同现在，这就像利奥特意找了个机会，来告诉他战争的对策还可以变得更好。
虽然北山此时还不能确定，利奥这样做是否是故意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些东西，但他在一瞬间对于战争的思维，只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战场之上，勇气和决心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应该是对局势的洞察，以及打破常规的心态，可是之前的战斗，总是在凯兰预设的框架内周旋，因对方的改变而改变。
但这一瞬间，北山意识到，应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甚至包括对手的思维，来制定自己的战术，先把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再去想怎样获得胜利。
“注意看，骑士团要动手了。”利奥的声音打断了北山的沉思。
北山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袭来的盗匪身上，此时距离已经来到了一里左右，他可以看清对方那一张张凶恶的脸庞，他们的速度并没有任何减缓，反而因为即将与四星骑士团接触，响彻起震耳的嘶喊声。
与此同时，结成紧密阵型的四星骑士团，仍旧岿然不动，只不过从阵型之中，传来了细微的念动声，钻入北山的耳朵里。
利奥适时的一旁解释：“他们现在是在念动咒语，不过因为是一个整体，所以不需要像单独的魔法师那样大声吟唱出来，低声吟诵可以确保魔咒更好的组合，这也是四星骑士团的特点，释放组合型魔法。”
北山微微点头，目光没有任何移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前方的变化。
盗匪越来越近，在距离还有三百米时，弓弦的震动声从对方疾驰的马蹄声中传来，上百支箭矢划过短暂的抛物线，落入沉稳不动的骑士团阵型中。
随着噼里啪啦一连串的爆响，无数个光斑闪烁在北山眼前，让北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那些箭矢在触碰到骑士团盔甲的瞬间，就被防御的魔法阵轻易吞噬，只留下不断散发出的光芒。
“这是四星骑士团的集体防护魔法，‘光之壁垒’。”利奥在一旁轻声解释，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它能够有效地抵御物理攻击和部分魔法攻击，为骑士团提供坚实的保护。”
北山心中暗叹，这样的防护，说不定光明近卫营都无法对他们形成实质性的伤害。
盗匪们的箭矢在接连不断的爆响中逐渐耗尽，而骑士团则依然保持着完美的阵型，没有一人受伤，盗匪们见状纷纷咒骂起来，加速冲锋，企图以近战来打破骑士团的防御。
不过，就在此时，当距离还有两百里的时候，北山骤然感觉到，身边空气中漂浮的魔素，在瞬间被抽空，而四星骑士团的头顶，一股股强大的魔力从每个骑士身上涌出，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可见的巨大魔法阵。
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流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其中。
北山屏息凝视，只见魔法阵的光芒愈发璀璨，最终汇聚成一道粗壮的光柱，随即激射而出，直奔盗匪而去，这光束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开来。
“冰封！”利奥突然一声暴喝！
白光，充斥在天地间的白光骤然而起，让北山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任何场景，他只得举起双手，挡在眼帘之前，而耳中不断有阵阵惨叫传来，以及无数个跌落地面的沉闷声。
当惨叫声在不到半刻钟内消散，归于奇异的平静后，刺眼的白光也渐渐散去，北山连忙看向不远处受到攻击的盗贼，只是一眼，他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凶猛冲锋的盗匪们，此刻仿佛被时间静止了一般，全部定格在了原地，但更惊人的是，他们的身体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层，从马蹄到武器，无一例外，都被冻结得严严实实，连脸上的表情都凝固在了那一刻的恐惧与绝望之中。
“结……结束了？”北山感到自己的舌头都有些发硬。
“是的，结束了。”利奥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自豪。
北山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在不断震颤，心跳狂奔不止，他好不容平复了气息，连忙策马跑到已经成为一片冰雕的盗匪身前。
下马，伸手，然后是一声清脆的断裂，他手中多了一节冰冻的断指。
利奥轻步走到北山身后，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好半晌，北山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受益匪浅，令人惊叹。”
前一个词，是北山对利奥那句战术提点的感谢，后一个词，则是对四星骑士团展现出的惊人战斗力的由衷赞叹。
“以前在林科兰尔时，我总听教习说，科威比特是全大陆最贫瘠的王国，要战士没战士，要粮草没粮草，因此还奇怪，为什么科威比特还能在奥罗的身侧伫立千年不倒。现在，我懂了，这样的力量，没有对手。”北山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敬畏。
利奥却笑了笑，说道：“但这也是四星骑士团的极限了，凡事有得必有舍，一饮一啄之间，力量是平衡的。你现在看着好像他们毁天灭地，但这样的组合魔法，也最多只能释放三次，过后就只是任人宰割的木桩，这样的力量也只是我们能自保而已。”
“但已经足够了，至少能在许多时候，扭转最危险的局面。”北山恍然，怪不得有如此力量的科威比特，千年来仍旧固守在西南，原来是不能无休止的释放，不然的话，他觉得任何人都不会选择蜷缩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这个战斗的场面……简直，简直称得上艺术。”最终，北山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其实，邀请你来看这一幕，并非我的本意，是议政院的长辈们要求的。”利奥突然说了这样一句。
“哦？”北山一怔，他想起刚才自己的猜测，果然让自己来看所谓的“节目”，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另有深意。
“不知道各位长辈这样安排，是为什么？”北山疑惑地问道，既然是炉石的长辈，他自然也称之为长辈。
利奥却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这是因为昨晚酒宴过后，大哥他对我提起了你来此的目的，说是希望今后获得科威比特的帮助，让我们帮助你进行一场大规模迁徙。因此我拿不定主意，去了趟议政院，然后长辈们就给了我这个任务，让我来展示一下我们科威比特的力量，特别是四星骑士团的实力。”
这番话听在北山耳朵里，瞬间明白一点，那就是虽然利奥是科威比特的王，但真正掌控局面的，却还是那群醉心魔法的王室长辈。
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北山暗暗猜想，或许是自己的请求听起来有些心怀不轨，让利奥做这一幕出来，是提醒自己别借此打科威比特的主意，还是说是为了向自己证明，科威比特有能力帮助自己？
“原来如此，那各位长辈的意思是……”北山试探性地问道。
利奥还是摇了摇头：“他们没有表态，只是让我带你来看过之后，你如果表现出震惊和赞叹的话，那么他们就让我带你过去，要亲自见你一面。”
“这样啊……”北山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但都无法抓住最准确的那一个，于是只能连连点头，说道：“那我们快去吧？”
“哦？”利奥倒是显得有点意外，“北山你不再多看看？”
北山翻身上马，露出笑容：“足够了，这个场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话音落下，利奥点了点头，随即轻拍马背，带着北山策马返回比利斯城，朝着议政院进发。
而让北山没想到的是，当他站在议政院门口，才发现原本以为应该在王宫里的地方，却原来是在比利斯城的正中心。
这是一座古老而庄严的建筑，也是比利斯城中唯一一个用石块堆砌的建筑，岁月在其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却也赋予了它一种沉稳与庄重的气息。
“这就是议政院？”北山指着大门上的牌匾疑惑不已，因为那几个大字分明写着——魔法公会总部！
利奥点点头：“没错，这里既是魔法公会总部，也是议政院。在科威比特，王室的长辈也是魔法公会中的佼佼者，因此长辈们就把议政院选择在了这里。”
“这……这……”北山心中出现了个猜想，“难道说，大陆魔法公会的后台，就是你们？！”
利奥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微笑：“怎么说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为什么？”北山连忙询问。
利奥的眼神变得深邃，他缓缓解释道：“王室和公会之间，的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公会的最初创建者，就是我的一位先祖，而且历任议政院成员，也在公会中担任要职，并且公会的资金大头也是王室承担。”
“不过，以此就认为科威比特是魔法公会的后台，却也不太准确，因为我们并不对公会享有完整的掌控权，各位长辈在其中，也不会因为王国的利益而去损害公会的利益，两方都是独立运行的一个机构。”
“更何况，魔法公会除了负责魔法师们的升阶定级，也要负责召唤师的，如果科威比特以一国之名来掌控的话，召唤师们也不会同意，更不用说大陆其他各国会怎么看了。”
北山听的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才说道：“不得不说，你们和魔法公会之间的关系，隐藏的很好，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想必其他各国也无从知晓。从前只是听说，大陆魔法公会是依靠四大商会，以及魔法师联盟才维持下来的。”
利奥笑道：“那不过是故意放出去的烟雾，这也是为了王国着想，我们可不希望与全大陆树敌，怀璧有罪的道理，我想你也能清楚。”
“连这个你都告诉我了，真是对我信任有加啊！”北山忍不住的感叹。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长辈的让我告诉你的。”利奥这样回答。
北山没有再一次询问为什么，他已经越发清晰的感觉到，从今天早上邀请自己去看所谓的“节目”开始，到此刻魔法公会和科威比特暗藏的关系，其中的深意是越来越浓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科威比特几乎就是拥有了全大陆魔法师的力量。”北山的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惊叹。
“全大陆魔法师的力量？”利奥摇了摇头，“或许吧，但科威比特从不这样想。我们追求的，是把魔法师这一职业传承下去，让历代的知识和智慧不会突然断绝，至于力量，那只是实现这些目标的手段，而非目的。”
北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科威比特王室的长辈们，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这其中的深意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切的答案，就在眼前这座古老的建筑里，而自己将要亲手去揭开它。
“我们，进去吧。”北山指向议政院，不，应该说是大陆魔法公会的大门。